第十九章 交谈
两个心有余悸的少年行走在夜色中。
在乌池的夜晚，喝酒的地方不算少，可是，值得一去的地方，并不算多，他们随意的走，回过神来的时候，才发现自己站在一家没有名字的酒馆外面。
站在秦老头儿的酒馆外面，罗林不知道自己脸上是什么表情。
“这里啊。”李清崖同样一呆，随即迈步走了进去，边走边解释说：“这家酒馆里，有一个老头儿，挺没意思的老家伙。”
经过一段时间，两人都已经从刚才紧张的状态中恢复了过来，心情放松，随意了很多。
罗林对李清崖的评价感到疑惑，同时，又有一种很奇怪的感觉。
看到罗林和李清崖进来，柜台里的秦老头儿一怔，放在袖子里的手抽出来，显的正式了很多。
“喝什么?”他淡淡的问道，看起来仍然是老样子。
“麦酒吧，够烈了。”李清崖一副熟门熟路的样子，罗林想了想，同样要了麦酒。
看着李清崖和罗林坐在那个靠近窗户的偏僻位置，秦老头儿调着酒，手上的动作保持着稳定，眼睛微垂，看不出来他在想什么。
他端着酒过来，瞥了罗林和李清崖一眼，放下酒，回到柜台。
“这个老头儿啊。”李清崖拿起酒杯，往嘴里灌了一口酒，道：“也许我说错了，他啊，真的老了，连我都……呵呵，他怕什么，我才十五岁，只有初元三境的实力。”
罗林端起酒杯，喝了一口，淡淡道：“也许，他只是承受太多了。“
“承受太多?”李清崖愣了愣，随即嗤嗤笑了起来，道：“对，对对，你说的对，罗林，你说的很对。”
他拿起酒杯，咕咚咕咚的喝着，好一会儿，放下杯子，不停的喘息着，道：“罗林，你知道吗，小时候，福伯是多么细致入微的照顾我，他给我讲的故事，我现在还记得，甚至，他的背上还有一道伤疤，是替我挡下的！”
“他陪伴了我四年，我初学剑术的时候，都是福伯教的，他很细心，真的，非常细心。”
“虽然，他奉命潜伏到城卫军，不再做我的贴身护卫，可是，我觉得我们之间没有什么隔阂，一切，就像我小时候一样，偷袭矿场的事，我只告诉了几个最亲近的人，其中就有他。”
罗林举着酒杯，和李清崖重重的碰了一下，一些前尘往事浮现在眼前，嘴角一翘，莫名道：“很多事情，总是……就这样变了。”
“变了，对，变了。”李清崖喝着酒，衣服的前襟都打湿了，道：“罗林，谢谢你的安慰，真的，我还要谢谢你。”
“等了两个月，这件事才结束，其实我一直在回避，只不过，无法下手而已。”
“谢谢你在矿场上帮我，帮李家赢了那场比斗，帮我……杀了福伯。”
辛辣的酒味萦绕在舌尖，罗林已经回过神来，他什么也没说，只是喝酒。
“你知道吗?李元，他和我一起长大，知道福伯是叛徒的时候，都很震惊，那个时候，他怎么杀的了人?而一些事，总是不能让太多人知道的，即使是李家的人。”
“总不能，让我亲手杀了福伯吧。”
李清崖笑笑，向罗林举杯示意，只是喝着酒。
他已经喝了很多酒，眼睛明亮，看不出丝毫醉意，但是，罗林知道，他的心乱了。
无言的沉默。
罗林缓缓饮下麦酒，任辛辣的液体在口腔中中肆虐，他突然想到一件事，看着李清崖，问道：“你知道北林吗?”
“北林?”李清崖一愣：“什么北林?”
“那对我……有点重要。”
李清崖放下酒杯，眉头微蹙，仔细想了一会儿，摇了摇头，道：“抱歉，罗林，我真的不知道什么北林，听都没听过，这个称呼包含太多了，指的是一个人?武器的名字?一个佣兵团?还是一个什么组织?”
罗林的动作一顿，道：“我也不知道。”
“我很抱歉，罗林。”李清崖眼里流露出歉意，拍了拍罗林的肩膀，道：“等我回去，让人仔细打听一下，总会有结果的。”
罗林只是笑，然后点头。
有结果的话，当然好，如果没有结果，也不是什么大事。
他只是无意中想起，混元诀上的那四个字，‘悔之，北林’而已，又不是一定要知道北林的真正的含义，能从李清崖这里知道当然最好，不能知道的话，也没什么大不了的。
毕竟，罗林觉得，那是和他无关的事。
他回过神来，却发现李青崖盯着柜台，眼睛一动不动。
李清崖嘴巴嗫嚅着，吐出细微的声音，道：“玄焰佣兵团团长，葛天雄！”
罗林眼睛一下子瞪大！
这就是玄焰佣兵团最强的人?初元六境的高手，葛天雄！
李清崖看上去和刚才一样，不停的喝酒，动作悠然，端着的酒杯很稳，就像一个普通的酒客，只是就酒杯中不停的晃荡出一圈圈涟漪，才暴露出他的真实情绪。
罗林很明白他为什么会有这么大的反应，甚至感受他有些害怕，在矿场上，李家和玄焰佣兵团的矛盾暴露无疑，他的父亲还伤了郭铁山，把他们现在的关系说成水火不容，其实也相差不远。
那么，会发生什么?
…………
柜台。
一个身材高大的中年男人，仰头一口喝完了杯中的酒，无意中扭头，望向某个地方，嘿嘿笑了起来。
秦老头儿手里拿着帕子，不紧不慢的擦着酒杯，神色轻松，没有半点紧张的样子。
“葛团长还要酒吗?”
葛天雄把空酒杯放在柜台上，摇了摇头，道：“算了，不要了，不能多待了。”
秦老头儿目光一转，继续擦着酒杯，也不多说。
“我也算是老顾客了，老朋友，帮我一个忙。”葛天雄压低声音，道：“帮我带一句话。”
擦着酒杯的动作一顿，秦老头儿听完了他的话，点了点头。
葛天雄一笑，扔下几个银币，消失在夜色中。
…………
李清崖情绪慢慢平复下来，脸色真的轻松了，手下意识的一晃，酒杯里的酒都洒了出来。
“葛天雄走了。”他低声说。
然后，李清崖深吸了一口气，想了想，走向柜台。罗林喝完了最后一口酒，也站起身来。
“谢了，老人家。”李清崖敲了敲柜台。
秦老头儿一愣，随即明白过来，哑然失笑，道：“李家少爷，你想差了，根本不用老头子告诉葛团长，以他初元六境的实力，早就知道你在这里。”
李清崖身体一僵。
“葛团长让我带给你一句话，一团和气，相安无事。”秦老头儿笑了起来，脸上的皱纹老树皮一样层层堆叠在一起，道：“他本想过来和你打个招呼，又怕吓着你，就在这里陪老头子聊了会儿天，就走了。”
怕吓着你?
走过来的罗林一愣，没想到玄焰佣兵团和李家处于这样的境况，葛天雄发现李清崖，没有当场发作，还担心吓着李清崖，竟然连见都不见他。
而且，这个时候，他心里所想的，还是一团和气，相安无事。
罗林看向门外，若有所思。
李清崖已经恢复了过来，眼睛微眯，嘴角勾起一个奇异的弧度，不知道在想什么。他结了账，再次向秦老头儿致谢，然后向罗林道别，道：“我有一些事，就先走了，以后再聊。”
看着李清崖渐渐消失的身影，罗林站在原地，然后走向柜台，伸出手指敲了敲：“再来一大杯麦酒。”
这次交谈，至始至终，不知道是有意还是无意，他和李清崖都没有说到焦峰，像是已经忘了这个人。
秦老头儿把酒杯推给过来，看着门外，又看了看罗林，笑了起来，道：“小子，你知道吗?葛天雄四五十岁了，才建起玄焰佣兵团，他啊……呵呵。”
说道这里，秦老头儿摇了摇头，语气颇有些自嘲，道：“也许是这样，他才常来，我们才成为朋友吧。”
罗林靠着柜台，只是喝着酒，并不答话。
酒喝完之后，他的手伸入口袋里，意识到一个问题。
他没多少钱了。
如果，不是买长刀和皮甲，罗林手头相当宽裕，现在的话，用钱就得省着点儿，可是，他给制定了一个计划，不仅要尽快把做矿奴的身体亏空补回来，还要进一步强化身体，这需要大量的钱。
不管在什么地方，没钱总是一件让人头痛的事。
如果不是冬季，还可以尝试进魔兽山脉猎杀魔兽，可惜，现在天寒地冻，魔兽很少出没。
把麦酒的钱放在柜台上，看到秦老头儿满是皱纹的脸，罗林忽然想到，自己还是一个佣兵。
“嗯，能不能问一下，最近有没有什么任务?”罗林问道。
“任务?”秦老头儿一愣，目光落在罗林身上，道：“现在是冬天，天气严寒，没什么任务，怎么，小子，你缺钱?”
罗林嘴角扯了扯，算是默认。
“那么，我这里倒还真有一个任务，只不过，运气的成分居多。”秦老头儿笑了笑，竖起一根手指，道：“其实，乌池附近一直有一种叫做雪狸的魔兽，这种魔兽浑身雪白，极为警觉，动作也很迅速，和其他魔兽不同，雪狸只在冬季出没，很难捕捉，却很值钱，你要不要试试?”
罗林眯了眯眼，没有说话。
“其实每年都有人捉到雪狸，只要你运气不错，加上足够的耐心，总不会一无所获。”秦老头儿看到罗林，抛出最后一个条件，道：“如果你打算做的话，我可以告诉你雪狸活动的大概范围，而且，每只雪狸，我至少给你八个银币。”
罗林沉默一会儿，笑了起来，道：“好，我接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