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百五十七章 大漠客栈

      天高云淡,驼铃悠扬,商队络绎如蚂蚁,在金黄的沙漠上连成一条黑线。远处一道城楼矗立,上书玉门关三个大字。

    洛愁春裘帽绒衣,打扮的如一个富商,好笑的是他唇上留髭,更是像极了中原精明的商人。他旁侧王子骆却是碎布裹头,着一身灰色棉衣,下脸颊一串络腮胡,教人几乎分辨不出容貌。二人骑着马进入城中,只见得城内商贩甚多,往来络绎不绝,倒是令洛愁春吃惊不小。正左顾右盼中,忽被一颗飞来石子击中额头。

    “谁!”洛愁春捂着头怒喝道。却见一旁楼阁上一个胡人打扮的女子正斜眼睥睨着他。一见此人,洛愁春却转怒为笑,还未及开口,便见那女子从楼阁跃下,此时楼下正停有匹青骢白马,她落到马上一个呼哨便跑远去了。

    二人催马跟上,一路出了阳关,但见得黄尘漫漫,那女子停下马,转头看了二人一眼,又哼了一声别过头去。

    洛愁春催马上前笑眯眯道:“凌大姑娘”

    凌烟却不理睬他。

    洛愁春也不恼,他驱马绕到前面面对凌烟道:“凌大姑娘,我还当你不来了呢。”

    凌烟道:“你就希望我不来,对不对。”她怒哼一声,又将头转到另外一侧。

    洛愁春吃惊道:“谁不希望你来?我可是日日盼夜夜想呢。”

    凌烟嗤笑道:“我看你日思夜想的是妓.院里的花魁吧。”

    洛愁春指着王子骆道:“就算我不想,那他也在想。”

    凌烟看了王子骆一眼,见他这副扮相,不禁噗嗤一笑,接着又连忙绷着脸,一扯马缰奔得远去。

    谟家村是瓜州一个小村落,地处西北,多族交汇,民风较中原要开放不少。此时正值日落,村口一对情侣正上演劳燕分飞的剧目。

    男的三旬年纪,矮胖身材。女的二十出头,小巧玲珑。

    男的愁眉苦脸道:“小花,你为何要离开我?我对你还不好么?”

    女子垂头道:“大缺,你对我很好,只是……”

    “只是什么?”男子急切地握住女子手道:“你要什么我都买给你,胭脂水粉,耳环发簪。都买最好的”

    女子将他推开道:“大缺,我知道你有钱,但我要的不是钱能买的。”

    男子道:“那你要什么?”

    女子道:“我要人保护。”

    “保护?”男子道:“我可以在村里雇几个壮硕的汉子保护你。”

    女子苦笑着摇头道:“大缺,我们真的不合适。”

    男子忽然抱住女子道:“不,不,很合适的很合适的。”

    女子挣扎道:“放开啊,大缺,不要这样。”

    男子却越抱越紧,但下一刻他就如一个皮球滚出三尺。而女子身边则多了一个青年男子,青年一身黑色武服,腰间还别了把宝剑。

    青年搂住女子腰肢,轻声道:“你没事吧。”

    女子摇摇头。

    男子半晌才爬起来,见二人亲热相拥,不禁瞪大眼道:“小花,他是谁?”

    女子抚摸青年胸膛道:“他是阿金,来自中原的侠客。他武功高强,为人仗义,他要带我去浪迹天涯,除恶惩凶。”

    男子道:“小花,我可以雇最好的马车,陪你去浪迹天涯。”

    青年摇头道:“庸俗。难怪小花看不上你。”他转头去将马匹牵来,扶小花上马,自己也翻身骑上马背,两腿一夹马肚,绝尘而去。

    男子看着两人一马离去,笃地脸色一沉,爬起身掸去身上灰尘。继而脚步一抬,瞬息出现在了村内十丈之外了。

    村内一间茅屋屋顶上坐着一个散发男子,四旬年纪,脸颊凹陷,双目蕴含着无尽的威严。他目睹方才那三人闹剧的全程,轻叹口气道:“失败了?”

    “失败了”旁侧一个声音响起,却是先那被唤作“大缺”的男子。

    “倒霉,真是倒霉。”大缺说着,一边活动着脖颈,但见他容貌貌却渐渐生出变化,身上骨骼如炒爆豆,噼里啪啦一阵响动,而腰身四肢也顺声拉长。过得片刻,大缺便似换了个人一般,此时他身材高瘦,眉眼也英武了不少。

    散发男子饶有兴趣地观赏着他“变身”,莞尔道:“独孤兄,做人做到你这样,实属不易。”

    那人白了他一眼道:“你以为人人都像你一样,守着风信门的家业,屁事不干也能日进斗金。”他叹了口气道:“我整日奔波劳累,为的仅仅是留一个我根本不想待的位置。唉,那老不死又诡计多端,好生麻烦,好生麻烦。”

    散发男子道:“最近南宫前辈出的什么题目?”

    那人道:“偷心。偷走姑娘的心。”

    散发男子道:“老规矩?”

    那人点头道:“老规矩。”

    散发男子道:“那你也不必乔装成一个土财主吧。”

    那人捶地道:“谁知道呢?我以为姑娘都喜欢有钱有势的,岂料这位不爱金银爱英雄,失策啊失策。”

    散发男子道:“那你怎么办?”

    那人道:“还能怎么办?好在现在年初,还有大把时间。我想下回要不扮作一个俊朗书生,听说现在的姑娘都好这口。”

    散发男子闻言语塞。过一阵才道:“那几位小朋友出阳关北上了。”

    “哦?”那人道:“那我得先想想这事了。”

    二人商议一阵,又各自施展轻功远去。

    两个男子有气无力地走在戈壁。这二人俱身着青蓝武服,穿双褐色绑腿鞋。一人满脸横肉,头发散乱,一口黄牙散发着恶臭;另一人倒要面善些,头发用青带束起,但脸颊一条深刻的刀疤甚是可怖。

    “奶奶的,我们河间双煞何时落到过这般境地?”那横肉脸骂道。

    刀疤脸摇摇头,苦笑道:“谁叫咱们招惹了一个振威副尉。”

    那横肉脸哼声道:“提到他老子就来气,为了一卷破文书,派人追了两百里,把咱们赶到这鸟不拉屎的地方来了。哼,老子回去,非跺下他的狗头下酒不可!”

    刀疤脸撇嘴道:“等有命回去再说吧,这地半个人烟也没有,再走下去,怕得渴死了。”

    “老二,你看那里!”横肉脸忽然指着前面道。

    刀疤脸顺着望去,烈阳之下的高坡上,一座客栈矗立,上头炊烟了了,旁边酒旗飘扬,上书:曲家客栈。

    入得客栈,只见其内装潢并不似外观那般破败,亦且人来人往,竟是副热闹之象。

    横肉脸好容易寻了个座位,一屁股坐下,大声道:“小二,给大爷打上两壶好酒!”

    过得片刻,小二拿来两个碗摆上,提着壶将碗倒满。横肉脸早已**难耐,当即提着碗便往嘴里灌,哪知着碗内是滚烫的茶水,一时烫得他喉头冒烟,眼泪汪汪。横肉男子将碗一摔,拍案而起,提住那店小二领口,喝道:“大爷我要的是酒,**倒滚烫的茶水来赚我?”

    小二吓得哆哆嗦嗦,也不知如何开口。柜台的掌柜见了这边情况,慌忙跑过来作揖道:“大爷,不知有什么地方款待不周?”

    横肉脸哼了一声,将小二丢开,指着掌柜质问道:“你是掌柜?”

    掌柜连连点头。

    横肉道:“老子点的是酒,你们却拿刚烧的茶来,是不是该死?”说罢一耳光向那掌柜扇了过去,吓得掌柜忙闭上双眼。

    岂料掌至半途却骤然而止。却是被斜里伸出的一只手给抓住了腕部。

    横肉脸用力拽了两下,竟无法挣脱开了。他顺着那手臂望去,只见是个灰衣中年男子。

    那刀疤脸见势不对,上前道:“阁下是何人,为何插手此事?”

    中年男子看了刀疤脸一眼,淡淡道:“尉迟中责。”

    刀疤脸神色一变,抱拳道:“原来是辛大人座下判官尉迟大人。”

    尉迟中责撤手道:“莫在此撒野,给我滚。”

    那二人对视一眼,慌忙往外跑去。

    掌柜作揖道:“多谢大人。”

    尉迟中责忙扶住掌柜,道:“我不出手,还有别的人出手。曲老板,辛大人十分记挂您,还常常提起您的烤大雁呢。”

    掌柜呵呵笑道:“辛大人呵,他还好吗?”

    尉迟中责正要回答,忽地眉头一皱,朝外面望去。此时那二人刚出客栈几步,迎面一阵清风吹来,继而二人头颅便自脖颈滚落下来。

    尉迟中责神色大变,笃地将目光收回,打量着大堂内的顾客。最后,他将目光停在一个白衣男子身上。这男子背对着他,只能看到他如墨的长发披在身后。

    尉迟中责沉声道:“这二人不知不过,教训一顿便罢了,何必如此狠毒。”

    “朝堂有朝堂的刑罚,江湖有江湖的规矩,敢对曲老板出手,本就该死。”那男子轻声道。继而长身而起,将一锭银块抛至柜台,说道:“曲老板,我代家事想您问好,他十分惦记您的红烧野抱肉。”说罢飘然而去。

    望着那男子离去,尉迟中责道:“曲老板,此人可是叫叶音?”

    掌柜抚摸着银块,笑呵呵道:“不太清楚,不过我知道他师父叫罗敖。”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