637. 领带裙带

      岩桥慎一的主意打得明白,是要靠着串珠子,把企划做大,自然而然就有了容纳中森明菜的空间。
    按现在的进度,底气越来越足,只等着找个时机送企划去研音。而这次中森明菜和PRINCESS PRINCESS相撞,就是个送上门来的大好机会。
    中森明菜的单曲还没有开卖,岩桥慎一能拿来参考分析的是她前几张单曲的销售情况,以及作为她对手的PRINCESS PRINCESS的走势和后劲。
    以PRINCESS PRINCESS表现出的强势,这一周,中森明菜要赢不是件容易的事、或者该说是需要现在的她超常发挥的事。
    假如她真能保住冠军,在普通大众那边,自然只会觉得“偶像顶点就是偶像顶点”。
    但是,正面迎战过乐队,一番苦战过后,她和她身后的公司,绝不会自大到觉得“乐队也不过如此”。
    只要体会过被乐队前后夹击的狼狈,感受到乐队的强势,研音和华纳那边,也就必须要意识到“也许下次没这么容易”的现实。
    正视乐队时代的到来,也就会郑重看待与乐队的合作。
    但反过来,如果中森明菜这一周被PRINCESS PRINCESS发行第二周的单曲压制,输掉冠军,她的事业开始走下坡路、这件原先只有隐隐约约感觉的事,就变成了被摆在台面上来说的事实。
    对普通大众来说,不太容易在一个明星势头刚开始下落的时候就立刻感觉到,往往是需要经历一次摆在台面上的落下风。
    上升期的演员需要来一部高收视率电视剧确定江湖地位、歌手需要有冠军单曲加大声势。反过来,高收视率演员演砸了一部电视剧、歌手丢了冠军、销量下跌,声势必然受损。
    到那时候,她和她背后的公司就必须要做出对策。
    对歌手来说,一旦落入下风,唱片公司的种种对策,归纳起来无非两种。
    要么按兵不动,保持现有的风格、谨慎行动,减缓从落入下风再到开始过气的速度。要么就寻求转型,拓宽事业道路。有记录的时候要保记录,没了记录就可以随心所欲。
    但中森明菜这种出道以来风格百变的歌手,真要按兵不动,反而过气的更快。
    ORIGINAL LOVE和中森明菜这个合作,明眼一看就是要借着合作蹭中森明菜的名气。但如果连中森明菜自己都到了需要寻求新血液的时候,事情就又不一样了。
    所以,不论最后的结果如何,在这一周过后,岩桥慎一再拿着歌曲和企划去找研音和华纳商谈合作,处境都会发生转变。
    她的单曲还没有开卖,岩桥慎一就已经现在心里盘算起过后要怎么跟研音那边接洽了。
    跟研音、乃至于华纳其实都算是熟人了,还有渡边万由美跟野崎公子同一所大学前后辈的交情。
    但生意是生意,交情是交情。不能合作共赢,只是空谈交情,只会惹人厌烦。
    ……
    下午,岩桥慎一去U-MIZ那边见渡边万由美,和她商量,过后把合作企划、还有ORIGINAL LOVE的歌曲小样送去研音。
    听他把心里的想法说一遍,渡边万由美看看他,表情微妙。
    “怎么?”岩桥慎一好奇。
    渡边万由美说他,“有点像是在等着别人摔跟头,好过去扶上一把。”
    这……
    岩桥慎一半是无语,“哪儿的话。被你这么说,我成躲在暗处看别人笑话的小人了。”
    “我开玩笑的。”渡边万由美莞尔一笑。
    这当然跟等着看人摔了跟头再去装好人不是一回事。
    岩桥慎一也没在这事上跟她没完没了,适时转回话题,“接下来就拜托你了,万由美桑。”
    串珠子虽然用的是唱片公司的名义,但ORIGINAL LOVE的经纪约和唱片约都跟岩桥慎一没关系,这事须得渡边万由美出面才名正言顺。
    渡边万由美答应着,又随口说他,“研音那边突然收到这样的企划,又要被你给弄糊涂了。会想到邀请明菜桑,可真有你的。”
    “又要跟ORIGINAL LOVE合拍,还要能借得到名气,想来想去也只有她。”岩桥慎一说真心话。
    “这倒也是。”渡边万由美点头,没再说下去。
    ……
    新一周的销量出来,既有霸占顶点的强势乐队,也有像ZARD这样继续待在前十名里,不紧不慢、却又慢慢累积的上升期乐队。
    除此之外,还有待在几十名开外的、以及连榜单也进不来的。
    潮流的到来,除了最前面的交椅换人来坐,还体现在有多少涌入的新鲜血液。而自乐队天国开播至今,出道的乐队越来越多,大有当年偶像们扎堆出道时的情形。
    当红的就在前排一眼就能看到,但毫无水花的自然更多。
    港区,一家叫做BEING的制作公司。
    工作人员把新一周的销量数据送过来,长户大幸没有翻看那些详细的数据和走势,直截了当一问,“B’z上周的情况怎么样?”
    “没有详细的销量数据。”工作人员回答,“BMG那边,还收到了两家唱片店的退货申请。”
    “才刚发行了没多久呢……”长户大幸皱眉,话语里怪责这两家唱片店沉不住气。
    但是,更让他心里不爽的,是B’z的新单曲又一次失败。
    去年乐队天国节目大热,除了从选秀出道的乐队涌入市场,唱片公司们也积极行动。
    在制作乐队方面,长户大幸的BEING是老手,早些年还参与过LOUDNESS、BOOWY这样的一流乐队的唱片制作——
    虽然参与这些一流乐队唱片制作时,做得更多的是长户大幸过去的搭档,BEING曾经的副社长月光惠亮。
    比起为硬派正统的乐队服务,长户大幸更希望能靠着制作音乐发大财。
    1985年,长户大幸和CBS索尼达成合作,接手了一支叫tube的新人乐队,从出道规划再到选曲制作,全权托付给BEING。
    tube刚出道时并不顺利,接连两张单曲都宣告失败,长户大幸甚至打算,再捧不红这支乐队,就去和CBS索尼那边打招呼,说自己这边决定放弃这支乐队。
    出道就被全权托付给BEING,如果长户大幸说放弃,CBS索尼也不会留着这支乐队。
    一张定生死之际,刚好南天群星的键盘手原由子回家休产假,乐队的灵魂人物、原由子的丈夫桑田佳佑趁机单飞开小号,乐队宣布暂时休止活动。
    南天群星以夏日金曲出名,在曰本有“说到夏天就是南天群星”这样的说法,长户大幸本人也是这支乐队的忠实粉丝,深知这支乐队的魅力。
    真正的粉丝就是要借鉴自己的偶像——
    于是,抓住南天群星活动休止的这段时间,长户大幸凭借着粉丝对偶像的了解,决定让tube去填补没有了南天群星的夏日的空白,并一举成功。
    单曲大卖,tube走红,CBS索尼那边满意、BEING作为制作公司也大赚一笔,皆大欢喜。
    长户大幸雄心壮志,想再制作一支大红大紫的乐队。
    去年,B’z出道之际,刚好乐队天国热播,乐队备受关注。长户大幸对乐队的出道很乐观,结果一年多的时间,半点水花也没有。
    唱片卖不动,只在全国各地的LIVEHOUSE到处演出,像是半支地下乐队。
    要不是乐队队长松本孝弘意志坚决,主唱稻叶浩志还是个难得一见的美男子,长户大幸真想把这支乐队给放弃掉。
    外貌协会终身会员长户大幸,最偏爱美男子和美女。
    但是,忍耐有个限度。长户大幸心里琢磨,想着是不是让B’z改变一下风格,重新进入市场。
    他一边想,一边联系松本孝弘,叫他过来一趟。
    松本孝弘是个其貌不扬的小个子,长户大幸看到他那张略有些寒酸的脸,下意识想起他那个美男子队友稻叶浩志。
    这样的两个人组队,衬得稻叶浩志闪闪发光。
    长户大幸收到他们的单曲时,觉得封面上挨着的松本孝弘和稻叶浩志,宛如文具盒里和铅笔放在一起的崭新钢笔。
    松本孝弘极为务实,并不觉得跟美男子站在一起不自在。相反,在给自己找搭档的时候,打的就是找个帅哥、提升乐队颜值水平以便吸引观众的主意。
    不过,长相虽然落下风,才华方面倒是水准在线,乐队所有的曲子都由他包办,和他搭档配合的稻叶浩志这负责写歌词,两人分工明确,也能保证收入均等。
    长户大幸和松本孝弘共事已久,这时开门见山,建议他从下张单曲开始改变风格,去贴近现在的流行——
    松本孝弘吉他水平高超,自己组的乐队默默无名,但作为吉他手,在业内备受好评。他早些年给重金属乐队当支援乐手,这几年里,还是TM NETWORK的固定乐手班底。
    因为这个缘故,B’z的音乐风格又有点贴近电子乐,又有点重金属的味道。
    乐队天国带起的这波乐队热潮,要么是正统的摇滚,要么就是流行摇滚。B’z的音乐风格在当下的乐界又不讨喜又另类。
    “要做想做的音乐,等到红起来以后想怎么做都行。”
    长户大幸谆谆教导,“唱片不卖座,连下一张还有没有机会发都不一定。不如先尝试转变风格,打开销路以后再谈其他的。”
    结果,被松本孝弘给一口回绝,“现在这个阶段就谈改变风格,还为时过早。”
    “话是这么说。”长户大幸有些不悦。
    B’z并不依赖BEING的制作资源,松本孝弘包揽全部作曲,他不点头,长户大幸对乐队也不好太过指手画脚。
    要是逼乐队太过,最后也就是公司把他们雪藏的结局。何况,BEING因为没有自己的唱片公司,B’z的唱片约放在BMG,到了那个份儿上,还不知道要牵扯多少东西。
    BEING现在手底下没什么人,真要跟松本孝弘翻脸,只能两败俱伤。
    “再发两张看看情况。”
    这时,松本孝弘适时退上一步,虽然是缓兵之计。
    长户大幸这个老板极要脸面,最恨别人让他下不来台。这一点公司上上下下,无人不知。所以,无论心里怎么想,首先都要挽回老板的面子。
    松本孝弘不是那种对音乐之外的事一窍不通的阿提斯特,相反,颇懂人情世故,在入行之前,他还在乐器商店里当过店员。
    “两张。”长户大幸有台阶就先下来。
    当然,他也好、松本孝弘也好,都知道这个“两张”是虚数。再发一张,如果还不见起色,长户大幸会再次要求乐队改变风格,但松本孝弘眼看也不会退让。
    松本孝弘退下以后,长户大幸一个人在办公室里陷入沉思。
    B’z那边,能不能红起来还是两说,松本孝弘又不会乖乖听安排,就算要避开两败俱伤的结局各退一步,也就是在现有的曲风基础上慢慢修正,往大众能接受的风格靠拢。
    那样一来,也许要很长一段时间。
    长户大幸不能把鸡蛋放在这一个篮子里,承担可能会错过现在这个乐队时代的风险。他打定主意,再准备一支乐队出道。
    他一边盘算,一边翻看着工作人员送来的销量数据。近来风头最盛的两支乐队,一支是女主唱为绝对核心,另一支是全部由女性构成的班底。
    找个女主唱来组乐队?
    长户大幸心里冒出这么个念头来。
    至少,相比起男性,找一个听话的女性还是要更容易。
    找个听话的女主唱,乐手班底、乐队路线全部由他来安排,目标就是制作能够流行、能够大卖的歌曲。
    女主唱的人选一定要漂亮,乐队的核心,应该是个能吸引大众目光的美人。
    不过,也不能真的找个花瓶,至少唱功要过硬。长户大幸看着在这个四月被打得满地找牙的男斗呼组,觉得要避开杰尼斯的错误经验。
    制作公司不愁找不到乐手。长户大幸点燃香烟,盯着这份销量数据陷入沉思。心中已经开始考虑,要从哪里着手,找这么一个女主唱。
    ……
    星期三晚上,岩桥慎一回家时,检查邮箱,从里面拿到了中森明菜酱寄来的包裹。
    新单曲既然发行,“试吃品”肯定是要寄一份过来的。
    仔细想来,岩桥慎一除了从中森明菜那里收到的,自己从来没买过她一张唱片,也难怪会记错她的歌词。
    不过,这次寄来的是个四四方方的包裹,看着不像只装了单曲。
    岩桥慎一上楼,拆开包裹。里面装着她这次的新单曲,除此之外,还有个纸包。把纸包拆了,里面的东西拿出来、展开。
    是根花色不很俏丽、但也并不朴素的带子。
    他把这根带子拿在手里,凭手感猜不出到底是什么布料。但仔细端详,觉得有点像是裙子上的腰带之类的东西。
    自己猜又猜不着,猜着点影儿也不能确定,干脆去給中森明菜打传呼。
    今天,中森明菜去了大阪,为新单曲录制宣传节目。结束以后,又和关西电视台那边的工作人员们一起去聚餐,等回到酒店,快要晚上十点钟了。
    检查传呼,发现有岩桥慎一打来的。
    她想起今天岩桥慎一就能收到她的新单曲和那个,先猜到他会说什么,一个人在房间里偷笑。
    出远差消耗精力,中森明菜卸妆洗漱完,趴在床上,才给岩桥慎一回电话。
    “晚上好~”
    电话一接通,中森明菜想着自己送他的东西,先一副忍不住笑的语气。
    “收到了吗?”她问。
    岩桥慎一告诉她,“都放进唱机里听过一遍了。”用的还是桃浦斯达女朋友送的又软又香的音箱设备。
    除了单曲和那根不知名带子,还有中森明菜的新作品,折纸海豚。
    折纸动物园里正式入住海洋动物。再这么折下去,说不定能有迎接折纸高达机器人的那一天。
    “还有一根带子。”岩桥慎一说起来。
    不知道是不是错觉,总觉得电话那头的中森明菜在忍笑似的,“之前不是说,给你准备去看演唱会那天用的领带吗?”
    是这么说过没错……
    感觉到她在忍笑,岩桥慎一有种心里的不妙预感成了真的感觉
    “那应该是裙子的腰带吧?”短短一句话,被岩桥慎一说得无限纠结。
    话音未落,电话那头,中森明菜哈哈大笑。
    “……”
    她笑得开心,岩桥慎一纠结得颤悠悠的。
    “是连衣裙的腰带。”
    中森明菜揭晓答案,又对着他念叨,“一下就能认出来那是裙子的腰带,慎一君懂得好多啊。”
    “……”认不出来才怪吧。
    岩桥慎一叹气。
    之前说什么给他准备去看演唱会那天系的领带,结果打的却是让他系着她的裙带去现场的主意。
    是因为从他这里拿走了领带去当演唱会穿的裙子的腰带,所以就要再拿一条连衣裙的腰带还给他当领带?
    就算是条花色还算不错的裙带,那也是条裙带啊。
    把女朋友的连衣裙腰带当成领带系到脖子上,这像什么话。今天能系她的裙带当领带,明天岂不是就要穿裙子了?
    “真的要系这个去看演唱会?”岩桥慎一跟她讨价还价。
    中森明菜“嗯”了一声,告诉他,“你系着这一条,我在台上,只要一下就能找到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