787. 最不可取

      新单曲热闹开卖,相比起上一周叫人猜不着什么套路的无名歌手组合,这一次,两个当红女偶像带着一个演歌歌手,这样的组合,还不等听到曲子,大众多多少少,先在心里勾勒出来个影子。
    偶像歌曲就是了。
    走起下坡路来的偶像,各种花招都已经使过,很难再带给大众什么新鲜感。大众看看组合的成员,先在心里有了个底,想不出她们还能创新出什么。
    第二周的这张偶像单曲,尽管有上一周大获成功后期待的加成,但开卖后前两天的销售情况,比起上一周来,非但没有再上一层楼,反而略有回落。
    大众对偶像失去了兴趣,这一点,在这点“理智”当中体现无遗。
    但是,当三个女孩开始在打歌节目里露面,单曲的广告也在电视里播出以后,这点理智就渐渐开始松动。
    这个三人组合,倒也没有藏着什么了不得的新花招——就是歌好听。ZARD的班底,给她们提供了一首绝对够得上主打资格的好歌。
    三个女孩,坂本冬美的唱功不用说——唱功不好也当不成演歌歌手。浅香唯和南野阳子,虽然不算是那种唱功超群的实力派,但也各有特色。这么三个人组队,给她们供曲的时候,就用不着太过照顾她们的唱功,ZARD的几个人施展起来也更容易。
    除了歌好,在参加音乐节目的时候,这三个女孩不论去的是哪一档节目,都没有唱全曲,想听完整版就去买单曲。
    不唱全曲这个招数,先前DREAMS COME TRUE去参加音乐节目时就已经用起来了。这一次,换成偶像们,也照样在岩桥慎一的要求下,绝对不唱全曲。
    好听的歌,却听不到全曲,叫人心里痒痒。
    第一次的电视直播以后,隔天专程为这张单曲到唱片店去的人就开始增加。大众当然是理智的,观望偶像歌曲的时候是理智,觉得歌好听、应该去买一张,也是理智。
    纸醉金迷的泡沫时代,各种昏了头的消费层出不穷,倒是这四百八十日元精打细算……
    话也不是这么说。
    会昏了头去消费的人,无论白天还是夜里,都有大把可以去潇洒的地方、去快活的节目,根本不会坐在家里看电视、听到一首好歌以后,隔天去买张单曲。
    支撑起唱片销量的,无论什么时候,都是普普通通的平常人。但世间永远是普通平常的人更多,所以,得到他们的支持,就得到了胜利。这一周之内,给三个女孩安排了四个音乐节目,密集的曝光、不唱全曲的宣传策略,成功吊起观众胃口。
    而在凭借着歌曲的质量,把观众给吸引到唱片店里去以后,这次的企划,就可以说是稳住了。
    电视剧的收视率有个说法,“第一集看主演的号召力,第二集看电视剧的剧情”。当红炸子鸡主演电视剧,大众冲着他的名字去看,会把第一集的收视率拉高。
    但如果是观众不愿意捧场的无聊电视剧,就会“一集弃”,收视率降低。
    第一周全靠前期宣传的热度开局,第二周则要用质量来稳住。正因如此,既不能让继续让无名新人接在后面,也不能放大招让当红的销量怪物出来。
    把大众如今感到厌倦、但还没有完全失去兴趣的偶像放在第二周,这就恰到好处。
    而销量稳住,也就意味着,“企划的歌曲都是好歌”这件事深入观众之心。
    ……
    这一周里,南野阳子和两个女孩几乎在电视上天天见。南野阳子在节目里那丝毫没有受到负面影响,甚至状态看上去更好了的样子,都仓俊一看在眼睛里,不由得冒火。
    竟然就让这个忘恩负义的家伙给逃走了!
    不仅如此,她还一副若无其事的样子,天天在电视里晃来晃去的。而且,她参加的那张单曲,听说销售情况也很不错,甚至还拉动了南野阳子的人气。
    都仓俊一跟南野阳子撕破脸皮,满心里都是要她永无翻身之日的想法。现在,看着她凭借那张企划,在电视里招来晃去,对这张企划的反感无以复加。
    怎么会有这么无聊、这么胡闹的企划?
    可是,企划第一弹一周打进年榜前一百,现在的第二弹也人气极佳,这种话,都仓俊一先前能说,现在再说,就成了睁眼说瞎话。
    不过,他转念一想,南野阳子也就是得意这么一会儿了。等到企划结束,没了那张企划专辑庇护她,接下来就是音协出力的时候了。
    电视里,和她同台的音协下属事务所的歌手们,在她说话时的表情可耐人寻味了。
    都仓俊一这么想着,心里那口气又稍微顺了一点……
    刚顺了一点,就接到SUNMUSIC相泽秀祯社长的电话。
    两个人遭遇差不多,都在今年被旗下最得力的女偶像给刺了一刀,虽然都仓俊一自己也知道,他跟相泽秀祯没得比。
    SUNMUSIC走了松田圣子,还是该怎样就怎样。但他没了南野阳子,就只剩个空壳。
    先前,双方往来不多,倒是近来,为着女偶像们独立的事,走动频繁了一些。松田圣子背后有索尼撑腰,SUNMUSIC不好太过分,相泽秀祯只好捏着鼻子认。
    于是,就说好了,要集中火力对付南野阳子。
    都仓俊一正窝着火,想跟相泽秀祯说点封杀南野阳子的事。结果,电话接起来,相泽秀祯说的却是——
    “有事务所接收了南野阳子,都仓桑知道吗?”
    都仓俊一愣了一下,意想不到,“竟然有事务所接收南野?”
    “何止呢。”相泽秀祯把消息透露给他,“南野还一并换了唱片公司,Meldac唱片会接收她。”
    “……!!”都仓俊一说不出话来。
    顿了顿,稳住心神,“就算有事务所要接受她,也是自讨苦头。音协的大家只要联合起来,不管是谁接收了南野,过后都要后悔——”
    “我也希望能有个给女偶像们教训的机会。”相泽秀祯打断他,“可事情好像不是那么回事。”
    同在业界,虽然都有个“社长”的名头。但显然是SUNMUSIC的相泽秀祯社长更有分量,消息也更加灵通。
    都仓俊一像个被牵着鼻子走的呆瓜,默默听着相泽秀祯的话。
    “听说,帮忙介绍事务所的是朝日电视台。南野现在有靠山。”
    都仓俊一感觉血气开始上涌,脑袋发胀,“朝日电视台成了南野的靠山……”他话说出口,到底理智还在,立刻想到:“南野背后有人。”
    她的靠山不是朝日电视台,而是某个具体的人。
    相泽秀祯没接这个话茬,只是在那里盘算,“封杀不住南野,松田那边,就没有办法什么也不表示了。”
    就算松田圣子背后有索尼,也不能让她毫发无伤的把这件事给混过去了。
    都仓俊一满肚子被暗算了的不快,忍着怒气,问:“相泽桑,是哪一家事务所接收了南野?”
    “ALPHA AGENCY。”相泽秀祯分出神来,回答道。
    ……
    “有一点被你给暗算了的感觉。”渡边万由美半开玩笑。
    此时此刻,岩桥慎一和她,正在他社长办公室的小会客室里坐着聊天。听她这么说,岩桥慎一做了个被什么东西撞到的表情,“哪儿的话。”
    “南野桑的事,可是被你给瞒到了最后一刻。”她可没想到岩桥慎一手伸得那么长。
    岩桥慎一否认,“是顺势为之。让南野桑过档到Meldac唱片,把乐队的版权换回来,这样我们自始至终不会有任何损失。”
    用南野阳子来换版权,岩桥慎一仿佛做顺水人情,就把Meldac唱片打点好了。要是当面锣对面鼓的争版权,GENZO总得被宰上一刀。
    “但瞒到最后可是真的。”渡边万由美不依不饶。
    岩桥慎一笑笑,含混其辞,“这件事在定下来之前,一点风声也不能走漏。”这当中的哪一个环节都禁不起出现变故,动静越小越好。
    渡边万由美当然心里有数,她的不依不饶,未必是因为自己被蒙在鼓里。因此,也没打算真的揪着这个点不放过他,话头一转,“唱片公司定了Meldac,事务所呢?”
    “ALPHA AGENCY。”岩桥慎一和她说。
    渡边万由美在脑海当中搜索这家事务所的资料。但还是岩桥慎一先说,“ALPHA AGENCY现在力捧的男女演员是荻原圣人、和久井映见。”
    这家事务所成立不过五年,主营的是演员业务,没有收下过任何一个歌手。
    “是朝日电视台那边的制作人帮忙介绍的,我对艺能界的事务所可没什么了解。”岩桥慎一和她解释,“事务所的社长和那边的制作人有点交情,愿意收下南野桑。”
    “原来如此。”渡边万由美点头。
    “不过,我可又有得忙。”岩桥慎一说,“南野桑过后三年的唱片制作权都给了我。”
    渡边万由美不听他这一套,笑着说了句:“恭喜。”
    这副表情,就差把“又有制作费进账”给说出口来了。岩桥慎一得了便宜卖乖,转而问她,“THE BLUE HEARTS的事务所,万由美桑决定了吗?”
    提议把乐队外签出去的人是岩桥慎一,但正如他自己所说,对艺能界的事务所不了解,等于是把牌交给渡边万由美,让她自己去把乐队卖个好价钱。
    正因为这样,渡边万由美得知岩桥慎一做张企划专辑都顺手捞了南野阳子一把,心里才不舒服。
    直到听他说,南野阳子的事务所是朝日电视台那边的人介绍的,这才把疙瘩解开。
    至于用南野阳子去换THE BLUE HEARTS版权的这个操作,渡边万由美听他说完,倒是真的佩服。
    又是岩桥慎一最擅长的借力。
    用南野阳子换出来了THE BLUE HEARTS的版权,甚至他自己还挂名音乐制作人,从中得了个便宜。渡边万由美无论如何想不到,他能想出这样的主意。心里琢磨,又觉得如果是凑巧的话,未免太过凑巧,不禁怀疑,这又是他早有计划。
    早在先前的某个时刻,就开始为现在做准备。
    岩桥慎一问她给乐队定了哪家事务所,渡边万由美不急着回答,先打量他的脸。岩桥慎一不慌不忙,任她看个够。
    你是不是早就计划好了?
    渡边万由美话到嘴边,又算了。反正,就算问了他,得到的无非也是些模棱两可的回答。再说,答案是什么也并不重要。
    THE BLUE HEARTS的版权拿了回来,朝日电视台替南野阳子引荐了事务所,有这个结果就已经足够。
    “之前,母亲曾建议我,和BURNING保持好关系。”渡边万由美一开口,说的却是这个。
    岩桥慎一听着,“去向周防桑示好吗?”
    “BURNING的周防桑,在电视台的影响力极大,要经营演员,不可能绕开这座大山。”渡边万由美解释。
    渡边制作家的二小姐,当然不至于去当周防郁雄的家臣。
    包括周防郁雄自己,能暗地里用一点见不了光的手段,给渡边万由美一点警告,但到了明面上,有渡边美佐在,周防郁雄在渡边美佐面前也矮一辈。
    先前,周防郁雄不满意渡边万由美制作的乐队天国手笔太大又避开了他,差点让DREAMS COME TRUE吃个大亏。
    岩桥慎一和渡边万由美从乐队天国退出去、换周防郁雄进场以后,这档节目自今年六月起,收视率开始下跌,不过,还是坚持挺过了十月的换档。
    当然,收视率下跌,不能全部归到换了班底上面。
    真要说的话,多方多面。包括观众的审美疲劳、唱片公司开始有意识自己培养乐队,这些都是导致收视率下降的原因。
    对岩桥慎一和渡边万由美来说,如果节目一直在他们手里,他们会想办法继续改进。但现在,要做的反而是这档节目如果哪天腰斩了,身为唱片公司经营者,要如何应对一个向业界输送乐队的通道关闭、因此可能带来的改变。
    现在来说,那还是后话。
    但对从业者来说,永远不能下了雨才去买伞。
    “眼下,当然不能和周防桑为敌。”岩桥慎一说,“至少明面上不能。”
    渡边万由美看着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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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要交好周防桑,美佐社长的想法没有错。但是,在种种方法当中,把乐队的经纪约给BURNING是最不可取的。”
    岩桥慎一说完,看着渡边万由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