二 叹红尘,落朱颜。

      “奴婢赫舍里?苑琼给皇太后请安,皇太后吉祥。”恭恭敬敬地半屈膝,行了个宫礼。

    从住进坤诩宫至此,已然一年有余。此期间,我日日来慈宁宫请安,看得出孝庄确是真心疼爱我的。

    “起喀。”端端正正坐在上堂的孝庄皇太后轻抬素手,我被苏茉儿扶起。

    “谢苏嬷嬷。”

    向苏茉儿点了点头,苏茉儿美目含笑道,“您瞧啊格格,苑琼格格和格格您当年可真像呢。一样讨人喜欢。”

    “是啊,哀家也觉着,这琼丫头不过才多大。四五岁大的年纪却是怎么看怎么讨喜。简直让人恨不得跟她掏心窝子才舒坦。”

    孝庄呷了一口茶,半调侃的说着,一屋子的宫女太监也遮遮掩掩的半笑起来。

    这时候却突然传来门外面太监甩马袖的声音:“奴才给二阿哥请安,二阿哥吉祥!”

    “哟,格格。您瞧见没,这二阿哥刚给皇上请了安就上咱慈宁宫来了。平日里可也没见他这么勤快过。”

    说着又瞄着我笑道,“敢情是咱们这宫里今儿个来了位贵客,让咱们二阿哥心猿意马了不?”

    这话一出,刚刚歇下去的笑声又哄了起来,我只能低着头数着自个儿脚上那双江南织绣的软底布鞋上的绣线了。

    “得了吧,什么浑话都说得出。福全才多大的个人,现下就想着这些有的没的,也不怕旁的人笑话了去。”

    孝庄半合着水眸,笑骂着。“你们这些个丫头,还不快去将二阿哥请进来。奉茶的奉茶,看座的看座。”

    一席话虽看似玩笑却是有条不紊的安排了起来。我不由得暗暗心惊,不愧是辅佐三代君王的女子啊!

    “福全给皇太后请安,皇太后吉祥!”正说话间,已见二阿哥福全进来打了个千。

    孝庄放下手中的青釉瓷杯笑道,“咱们的二阿哥来了啊,来给皇阿奶瞧瞧。”

    素手一抬,二阿哥福全就乖觉的走了过去。孝庄突然皱眉道,“自家人都做弄这些个虚礼做什么。把关系都给叫生分了。”

    “格格。”苏茉儿眉开眼笑的开口,“您瞧着今儿个都吹了什么风,可把万岁爷也给带来了。这不正朝咱们慈宁宫来了。格格,您说说,这苑琼格格可不是个小福星儿?”

    我侧着头偷偷瞄了一眼孝庄,却见她眉眼之间添了几分温柔的颜色。心下了然,不论她是不是那个翻云覆雨,后世传颂的孝庄文太皇太后,此刻的她仅仅只是失去了丈夫,只能倚靠儿子的母亲罢了。

    正想着,不料被人猛地一推,幸而有人扶了一把才不至于狼狈至极。

    “琼丫头怎么了?”

    “苑琼格格这是怎么了?”

    我窘迫的看向刚刚搡了我一把的“罪魁祸首”,苦笑道:“皇太后明鉴,苑琼刚刚实在是想事情想出神了,这才没听清皇上和皇太后的话。请皇上、皇太后恕罪。”

    “得了吧,这都是自家的孩子。什么恕罪不恕罪的话,都说给外人听的,你们些个小人精儿这还不清楚?”

    “堇鸢给皇额娘请安,皇额娘吉祥。”一把柔地可以滴出水来的声音响起。

    我抻着脖子打量着这个恭恭敬敬的女子,才发现,后人书中记载的美若天仙根本不及她容貌的一分,那样的荏苒无助、娇羞无限,难怪顺治可以为了她放弃江山。

    “嗯。起喀。哀家不是说了嘛,自家人就不必多礼了。”虽然是和蔼的说了这样的话,孝庄却也是没有制止栋鄂氏的动作,仍是结结实实的受了她一个大礼。

    “小春子,去。扶皇贵妃起来。”一挥手,身边看着一个挺机灵的小太监忙不迭的跑过去,还没碰着栋鄂氏的袖口,凭空却多出一双手将栋鄂氏小心的扶好。是——皇上。

    “奴婢苑琼给皇上、皇贵妃请安,皇上万岁,皇贵妃吉祥。”

    “儿子福全给皇阿玛请安,皇阿玛吉祥。给皇贵妃请安,皇贵妃万福。”

    气氛正僵时,我和福全开口请安,恰好化解了这份尴尬。

    “苑琼格格也在这儿啊,朕好些时候没见着你了。这会子看见了,反倒不知道该说什么好了。”顺治一边给栋鄂妃剥了只橘子一边打趣儿道。

    “哟,可不是嘛!连皇上都这么觉着呀。瞧瞧、瞧瞧。奴婢说什么来着。这苑琼格格就是个小福星啊。连皇上都惦念着,可不是什么人都能享得起的福气!”苏茉儿掩口笑道。

    “朕隔老远可就听见皇额娘这宫里热闹的紧,心下还奇了怪去了。这下一见苑琼格格,朕倒了然了。敢情这开心果来了宫里先到皇额娘的慈宁宫来了,朕那乾清宫可冷清了啊。”

    顺治淡淡浅笑,看着我道,“苑琼格格刚刚是说了什么笑话,让这慈宁宫这么欢快啊?说出来,也让朕和爱妃乐乐。”

    “皇上,您饶了苑琼吧。”我苦笑道,若是真让顺治听了,保不齐他就乱点鸳鸯谱了。

    “喔?你这么一说,朕倒来了兴趣了。”顺治一挑右眉,转向栋鄂妃道,“爱妃,你猜猜,是什么事让咱们的苑琼格格羞于启齿却又让旁的人笑作一团?”

    “回皇上的话,臣妾猜不准。”栋鄂妃温婉的低了一下头。

    “皇上,您就别为难娘娘了。”我扯了扯手里的帕子道,“娘娘是天仙似的人儿,亏得皇上舍得让娘娘为难。”

    顺治一听哑然失笑道,“你这丫头啊……”

    我瞧顺治这模样,心里的石头才稍稍落了地。大概不会再在这个问题上纠缠了吧。

    可没等我缓过劲儿来,苏茉儿一句话又让我愣住了。“咱们刚刚可是在说着,过个几年的,这苑琼格格可不得嫁进宫来。皇上您瞧着,二阿哥和苑琼格格可不是一对天造地设的璧人儿?”

    我一愣,真不知道苏茉尔的这番话又给我带来什么不可估量的麻烦。只是呐呐的低着头,闷声不语。

    “苏茉尔……”

    孝庄撇着茶沫子,笑骂一句,“都是你这个胡沁子,自己是没脸没皮的便是罢了,怎得这样的话拿来这里胡诌。仔细皮痒了,回头才要收拾你。”

    “哎哟,我的好格格哟,可别捡着苏茉尔出气啊。”那边苏茉尔亟亟的笑说了几句,顺治倒是陪着笑了。

    方得半晌,顺治忽然又瞧着我,嘱咐下来,“既然苑琼格格近来无事,便遣着苑琼格格和福全一同去白云观祈个福祉来罢。”

    我和福全对视一眼,一同上前谢了旨。顺治手挥了挥,“如此,苑琼格格便先回去罢,福全你且留下,朕还有事交代你。”

    “是,奴婢告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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