十一 忆往昔,情缱绻。 二

      “苑琼格格,皇上宣:苑琼格格觐见。”

    语毕,内室中又有几人鱼贯而出,走在最后的福全脸色苍白,抬头看了我一眼又迅速低下头去。

    我正奇怪,却听身边的玄烨声音不大不小的“哼”了一声,道,“现下知道后悔了,早做什么去了?”

    我正要发问,汤若望却伸手推了推我,示意我快些进内室,我点了点头,迅速的去了。

    只是福全的脸色却在我与他擦身而过的时候变得更加苍白了,不知是不是我的错觉,似乎他是想伸手过来拉我的。

    “奴婢苑琼,给皇上请安,皇上万岁万岁万万岁!”双膝跪地,我恭恭敬敬的先磕下一个头去,不敢去看顺治的脸色。

    半晌,也没听见顺治叫起,我愤愤的双手抵着温热的地砖,半点儿不敢出错儿。

    “苑琼啊,朕将你许配给福全做福晋可好?”就在我以为顺治已经不打算理我的时候,顺治突然来这么一句,实实在在地将我吓得不轻。

    我大气儿都没敢出,怔怔的伏着身子,顺治却也不急不躁。

    实在熬不过顺治的耐性,我索性把心一横,破罐子破摔,“皇上,苑琼打小儿是您看着长大的,皇上对苑琼的性子是再清楚不过的了。栋鄂……”

    硬生生憋了一口气,我换言道,“苑琼斗胆说一句,孝献皇后待人处事不也同苑琼无异吗?”

    沉寂,死一般的沉寂。

    “来人啊。”我心蓦地一沉,皇帝到底是比不得旁人。闭了闭眼,我等着顺治的最后裁决。

    “去把二阿哥和三阿哥请进来。”我亟亟一个抬头,不敢置信的看着顺治,唯恐自己听漏了一句。

    “皇、皇上。”一个放松,竟然姿势不雅的摔坐在地。

    “呵呵,咳、咳……就像你说的一样,你啊,是朕看着长大的,性子任何朕还不清楚吗?行了,先去吧,稍后再传你进来。咳、咳……”

    顺治挥了挥手,示意我出去,我缓缓起身,偷瞄了几眼,发现顺治一向白皙的脸上竟浮现出两抹不正常的红晕。刚刚进来本以为……没想到顺治竟真是病了,只是似乎症状并不如宫中传的那样。

    “福全(玄烨)给皇阿玛请安,皇阿玛吉祥。”“啪啪——”两声甩马袖的声音响起,我急忙退了出去。

    “erwae,ichfreuemich,siezusehen。(大人,我很高兴见到你。)”乘着小太监不注意,我凑近汤若望跟他打了个招呼。对德语,我还是很自信的,毕竟那曾经是我每天必说的语言。

    看着汤若望震惊的神色,我好笑的添了句,“warumfudasuberrasgbenkomplex,erwa,hiersolangekommen,sehenaberauchdurch?(何必如此惊讶呢?大清地广物博,大人来此这么久,还看不透?)”

    微微一笑,不再理会已经有点神游九天的人,兀自端起一杯清茶饮用。

    约摸着半柱香的功夫,我淡笑的看着吴良辅端着架子走近,掐着尖尖细细的嗓子嚷着:“皇上宣——苑琼格格觐见。”

    顿着话头,似是不满的看着我慢慢悠悠地把手中的茶碗放下,继续道,“格格,您看是不是……”

    隐隐“哼”了一声,也不想去看这个下场悲戚的奴才作威作福,我掸了掸袖口,目不斜视的从他身旁穿过。

    “奴婢,苑琼恭请圣安!”已经跪到麻木的我此时已经没有什么想发的感慨了,只企盼着顺治好心让我起来。

    沉寂,我仍是端端正正的跪着,丝毫不敢松懈。

    “朕问你,为君者,当如何?”顺治一手指著我,平直问道。

    “回皇上的话,”恭恭敬敬磕下一个头去,我清了清嗓子回道,“为君者,当以民为先,社稷次之,臣再次,己身为末。”

    答完,我俯下身子,脖子酸的不行也不敢动一下。一时间,整个屋子里只能听见深浅不一的呼吸声。

    直到我额际的汗珠从脸上滑过,才猛然听见顺治长叹一声,“好,说得好!”

    “啪嗒”,地上印出一块汗渍,顺治接着说,“苑琼,抬起头来。”

    轻轻呼出一口浊气,我撑着膝盖跪直身子,刚一抬眼,差点没摔坐下来。只见得顺治黑亮的眸子直直地钉在我脸上,哪有半分病入膏肓的模样?这一刻只恨不得昏过去的好,可偏这副身子虽不是顶好的,这几年在宫里好吃好喝的供养着,想昏倒也是难得很。

    走神间又听得顺治开口赞了一句:“是个明白孩子。”

    话是好话,可偏偏听完这话自己心里七上八下别扭得很,总觉得顺治话中有话。

    听的顺治的话头顿了顿,我眼角一翘瞅见顺治目光顺着福全和玄烨的一溜边儿转了会儿子,又回到我身上。我连忙摆正姿态,眼观鼻、鼻观心,再没勇气去打量这个历来被称为“情痴”的皇帝。

    喉咙一阵阵发干,可偏又不能去讨口水喝,只能干巴巴地咽了咽唾沫,心里滴溜溜地转着些想法:再怎么痴情的人一旦背上皇帝的名号,这份痴情恐怕也不见得是那么普通的了吧。

    “苑琼,那当皇后者,又该如何?”一口口水立时就哽在胸腔里,想咳又得顾忌着,只好勉力憋着,只觉得脸上一阵一阵的发烫,耳朵偏又听得边上的呼吸声陡然大了起来,脑子里却是一片空白,指不准顺治在这节骨眼上打得什么如意算盘。

    等得一口气缓回来,立时亟亟回了话。

    模模糊糊间,自个儿也不知是回了些个什么饶舌的论断,但是瞧着顺治嘴角浅浅的一个小弧度,心里反复又掂量了下:大抵是没出什么大差错的。

    就这么浑浑噩噩地回了会儿子话,心下倒也不是全然没底的,慢慢也就平复了先前的不自在。

    “奉天承运,皇帝诏曰:皇三子玄烨,人品贵重,深肖朕躬,必能克成大统,著继朕登基,即皇帝位。”本书由首发,请勿转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