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十一章:点到为止

      进到蔷院坐了好一会儿还是不见高琰追来的身影,却又看到玲珑走了过来,不免心头涌起一阵失望。玲珑看我失魂落魄的模样,樱唇一咧,一脸揶揄。

    我睨她一眼,没好气道:“想说就说吧!总之你与玉儿不把我当主子看也不是一日、两日的事情了。”自从那次跟她们促膝长谈之后,这两个丫头虽对我是推心置腹的,但也渐渐无法无天起来了。不过我倒也不介意,到了这儿我除了娘就只认识她们了。人生在世,总是要有那么一个两个人是真心待你并且又愿意陪在你左右的。当有这种人的时候,那些什么礼数的,管它见鬼去。

    砌玉也走了近来,手里还拿了一个药瓶,尔后素手执高药瓶晃了晃,笑道:“王爷还真是伤心啊,才一瞥,这药后脚就到了。”

    我脸上又是一躁。

    砌玉与玲珑终是忍不住笑了出来,纤腰也笑得伏了下去,肩儿更是一抖一抖的。方才还真是为难她们两个了,憋得如此辛苦!

    我没好气地从砌玉手中接过药酒放在手上把玩,想了想问道:“王爷他可有交代什么么?”手中的药膏并非是上等的,想必是从军中带来的。虽不是极好的,但肯定是最好用的。光看着药膏,我的心情就好了起来。说起来我还真是个挺好讨好的人。

    砌玉顺了顺气,道:“王爷说是先回王府洗尘去了,稍后再来寻小姐你。”

    听完她说的,我不禁笑了。这男人,倒也还记得自己还穿着行军时的武牟呢?想此,我伸手打了打衣衫,我这一身衣衫可也是沾了他身上的尘土呢。

    没由来的,当下居然有股冲动,想提起衣衫嗅嗅,是否能嗅见他这三个月来的气味。

    他吃的可好?睡得可好?行军打战在外,恐怕也只能风餐露宿了吧?脑中又是一堆东西打转,转到最后全部在唇边化为微笑。我这是在做什么呢?晚些见到他在全数与他问个清楚不就好了,在这里除了徒烦恼还能有什么作为。

    “对了。”砌玉接着说道,“王爷还叫小姐好生准备准备,说是宫中设下了庆功宴,王爷打算让小姐你随他进宫。”

    原本还是柔和的笑瞬间凝在嘴角。进宫?

    我的手因为承受不住这突如其来的消息而捏紧了药瓶,不知为何地就紧张起来,可是又不知晓自己在紧张什么。只道是股股不安由心而生。

    是觉得怕不被皇室所接受?还是怕这之后,高琰突然改变主意?我微怔,他会么?

    “小姐?”砌玉见我半天没反应,收了一脸笑容唤到。

    我回神,冲她嫣然一笑,“准备沐浴更衣吧。”

    砌玉跟玲珑得令,礼也没行就急急忙忙地跑了出去,待她们一走,娘从正门走了进来。

    “娘?”我唤她,缓缓迎上去,方才在院子里头我奔回蔷院,还以为娘已经离去了呢。怎么现在又过来了?我细细察看娘的面容,有很轻微的忧虑之意,恐怕又有什么担忧且又难以启口的事情吧?不会是因为我要进宫一事吧?

    “嫱儿。”娘反手拍拍我的手,一对水眸直直地瞅着我,嘴张了张,一副欲言又止的模样。

    我不露声色地将娘的所有动作全部纳入眼中,拉了她在软塌上坐下,笑道:“娘亲这是要说什么呢?想说便直接说就是。我们是母女,这话要是藏在腹中倒是生分了去。”我故意顿了一下,压低了声音,“莫不是娘亲将女儿当作外人?”

    娘听我这么一说,慌了忙拉我的手,急冲冲地解释:“娘怎么会与嫱儿见外?只是这话……”

    我低下头去,故作贴心地截去她的话:“嫱儿明白,嫱儿叫娘为难了。”

    “你这孩子!”娘急急地嗔道,后索性起身走过去将门给关上,这才返了回来坐在我的身边,悄声说,“今日你可是会随着王爷进宫?”

    我心中起疑轻轻点头,我进宫一事娘做什么说得如此小心翼翼?不过入宫去参加庆功宴,该学的礼数我也学了九分,只要谨言慎行定是不会出丑的,娘是在担心些什么?

    娘又看了看窗外,确定了没有人才开口道:“你可知道皖贵妃?”

    “皖贵妃?”我不解地重复,这又是哪号人物?怎么觉得这个称号耳熟的很,似乎在哪里听过一样,可一时之间又什么都想不起来。看娘这一脸神秘兮兮的模样,想必这个皖贵妃是个不简单的主儿,而且还是与我有关系的一个人。

    隐隐中竟因为娘的紧张而衍生了些不安之感。

    “她就是王爷的青梅竹马,姜皖。”

    民间听闻中有一道戏言称,皇上强娶了赣闽王的青梅竹马并且封做了贵妃,故封赣闽王为王。

    原来戏说中也有八分真实的。我勉勉强强地笑了出来:“娘说此话是要做什么?王爷的青梅竹马就不能做贵妃了?嫱儿既然决心要嫁于王爷,这些陈年老事还去提它做什么?”

    娘明显滞了一下,拧了眉看我,似乎又在犹豫要不要将腹底的话说出来。

    我暗自在心底叹息,果真,娘不同了。曾经的娘岂会因为说句话而这么畏畏缩缩的?收了眼脸,道:“娘可是还有什么要说的?”

    娘再看了窗外一眼,深吸了口气,道:“嫱儿,你知晓其一,不知晓其二。”她停了一下,又鼓起气再说下去,“后宫轶闻多了,闲话更多。但是有一件事情不止是轶闻闲话而已,可是切切实实的!那就是关于赣闽王与皖贵妃之间有染之事。王爷月月可都是定期到皖贵妃宫中弹琴对饮,毫不避嫌,夜深出不了宫也不回他在宫中的住处句在皖贵妃的宫中就寝,而皇上则是碍于他的功绩上睁一只眼,闭一只眼……”

    我怒不可竭地打断娘的话,“娘,说话应当点到为止。”

    娘似乎被我的怒意吓到,愣愣地不知所措。

    我冷冷道:“这些话可不能随便说的。今日,你说与我听也就作罢,若是与别人去嚼舌根,不小心给传了出去,这下场……哼,恐怕谁也能猜到吧?”

    “为娘这……这也是都是替你着想啊。”娘被我冷声一喝,揪着衣角不安地辩解。

    我缓了口气,压住心底翻涌而上的怒意,主动去拉娘的手以表亲近,“嫱儿自当是明白娘你是为了我好。只是这些事断然是不能乱说的,即使是大家都心照不宣的事情!皇家可不是普通的人家,这一句话说错都是要抵命的,嫱儿未嫁入皇家也明了,娘随了干爹都这么些日子了还没有弄清楚这些么?”

    “唉……”娘看了我一眼长叹一声,反手拍拍我,“娘老了,不中用了,嫱儿你自己小心些吧。为娘……乏了,去歇息了。”

    说完,娘就站起来,朝着外头走去。

    我紧紧抿唇,看着她走向门的背影有少许的蹒跚,不禁心头一股热泉向上涌起,险些就要喊住她,但到底还是忍住了。

    人需要狠的时候绝不可以心软,做的要干净利落,不可以因为私欲而埋下大患。金姨的话仿若昨日才说过。

    我闭上眼,真的好累。但是刚才说得这一席话,我倒是不后悔说。要叫娘明白一些话不该讲,无论是对我还是对他人。这样一来,不管是对我还是对她都是好事,即使她的本意是为了我好。

    “小姐,水放好了。”砌玉走进来,表情有些奇怪,稍稍犹豫了一下,“夫人面色惨白的出去,是不是身体不适?”

    我无奈地以手抵额,“等会你从那些姨太太们送来的药材中挑些补品给夫人送去吧。”近日来,谢府那些妾室都纷纷送礼来讨好我,刚好拿这些东西给娘好生补补。

    “小姐怎的一副很累的模样?”砌玉体贴地走过来,帮我捏捏肩膀。

    巧手。我闭上眼,身体因为砌玉一双巧手轻重适宜的拿捏而松弛开来,脑中只冒出这么两个字来形容砌玉。这般优秀如她,为我的婢女,着实委屈她了。

    人美,口齿伶俐,手巧。

    但这等佳人若是留在金屋,那也倒是糟蹋了。

    “砌玉。”我反手搭在她的手上,低低唤道。

    砌玉站在我背后,我无法看到她的表情,但是可以猜到她现下应该是面带微笑,处世不惊的样子,然后会问……

    “小姐有什么吩咐?”

    我低低笑了。果然。

    “砌玉,我可以信任你么?”完完全全的那种。可不可以,就此一搏。娘方才的话引起了我警觉,有预感就要被卷入一个漩涡中。而在卷入战争之前我必须要招好兵买好马,才不致于乱了手脚。

    感到手覆住的玉手僵住,然后手被抽走,砌玉三步并作两步走到我正对面两步的地方,双膝下跪,“砌玉愿意誓死追随小姐!”

    她起誓的模样,像极了三个月前的我。

    捋了捋衣袖,我站起来,“沐浴更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