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十四章 落脚驿站

      一路跌跌撞撞地出了泰城往城郊的驿站去。其间还因为心神恍惚加上天色渐渐暗下来,而没有看清地上的坎坷不平摔了一跤,险些滚下山坡去。手与脚早就磨破了,却只能咬牙关前行,连停都不敢停,脚后来又因为走太急而拐到,此生都没有这么狼狈过。

    就这么一瘸一拐地走了一个多时辰差不多终于依稀看到驿站的模样,不由泪满眼眶,终于到了。然后又撑着走了几步,却在就要迈入栅门的那一刻晕眩袭来,只听得一妇人惊喊的声音,然后没了知觉。

    再醒来的时候,发现自己躺在一个陌生的地方,身上的衣服已经让人换成干净的衣裳,连伤口都已经被包扎好了。如此一看,应该是安全了吧?想要松口气笑的,可眼角却忍不住湿润起来,不知道小鱼她怎么样了……想这,不禁满腹委屈都上来,眼泪唰唰落下,胸口也发闷起来。

    一声惊呼传来,“呀,姑娘你怎么哭了?”接着一只手伸来慌张地用衣袖替我拭泪。

    我抬头一看,入目的是一张老实憨厚的农妇的颜容。她的声音几分熟悉,跟晕倒前那个惊呼声重合起来,应该就是她救了吧?我忙声道,“多谢夫人拯救之恩!”

    妇人愣了一下,笑了起来,“什么夫人啊,我们这儿乡下不兴这套,姑娘要是不嫌弃就随大伙儿叫我一声黄大娘吧。再说了,姑娘你是在我家驿站门口晕倒的,我怎么能见死不救呢?”说到这里,她取来边上的小包裹给我,“我见你浑身是泥就借了套衣物替你换上,你的衣服我也已经洗了,这些是从你衣服里拿出来的东西,你看看有没有少。”

    我接过包袱,心里不知是什么滋味,感动得几乎要泛滥。最后道,“不用点了,我信您。”

    她又弯了眉目,笑得和蔼可亲,“故娘有十九了吧?我女儿也有你这般年纪了,只可惜她嫁到南方去了,一年半载的也回不来。”说及她的女儿,她流露出想念来和淡淡哀伤来。

    我忙宽声安慰道,“你女儿也一定很想回来看你的。”

    妇人笑笑转开话题不说了,“姑娘你怎么会弄的这般狼狈?是不是遇见山贼了?最近附近一带都不大安全。”

    我苦笑,“也算是吧……”只不过那些人比山贼更残忍,他们要的不是我的财,而是我的命。

    黄大娘听我这么一说,居然动容伸手来牵我的手,眼里是深深怜悯,“真是苦了你了……对了,看你也不像是本地人,怎么,是一个人来的?你应当嫁人了吧?那夫婿呢?”

    听她一提夫婿,脑中就浮现出那偷来的闲得的两年的相守时光,再想到他重伤的消息,心头一紧,鼻头一酸,又红了眼眶,抽泣道,“我原是京都人氏,此行是要前往京都寻夫君的。原是与妹妹结伴而来的,可岂料半途会遭遇歹徒,与妹妹失散。如今妹妹下落不明,生死未卜……”说着说着,终究是泣不成声。

    黄大娘见我落泪,有些慌乱,忙柔声劝我道,“姑娘你莫要太过伤心,万一伤了身子可就不好了。而且,吉人自有天相,姑娘都平安了,姑娘的妹子也一定会没事的……”

    吉人自有天相么?我滞了泪,此时,我除了在心底祈求上天保佑小鱼平安外还能有什么其它的办法呢?方惊觉如同当日得知嫁于高琰时一般四方无援,孑然独立。但后来不也发现了,其实身边是有人相伴的。塞翁失马,焉知非福?说不定小鱼早已顺利逃脱,此时正在找我呢。这一想,囊擦了眼泪问黄大娘,“大娘,我昏迷了多久了?”

    大娘没有想到我心情会如此反复,怔了下才答道,“有两日了。”

    “那其间有没有一个十五岁的姑娘来过?”我追问道。

    黄大娘摇摇头道,“这乡间驿站大多是接待远行的商队,大部分都是一些大男人的,鲜少有姑娘来,这两日更是没有见到。”

    我黯然垂眸,口腔里泛起辛涩的味道,小鱼她没有来过?为什么呢,难道……念头才自己斥退。小鱼她不会有事的。应该是她有事情担搁了,又或是找错地方了。思此又问大娘道,“大娘,这泰城周边有多少驿站?”

    黄大娘微微思考了下道,“原本是东南西北各有一个驿站的,可西城的那个驿站因为经营不善倒了。现下只有三家了。”

    那就是说我的猜测还是有可能的,哪怕有那么一点点的可能,就可以给予我最大的安慰,更是能相信小鱼她没有出事。这么自欺欺人地想想也才微微缓和了心情,平静了心便容易想清楚接下来该怎么办。沉思了下后从小包裹里头拿出一锭金子塞进黄大娘的手里。然后笑道,“我想尽快前往边城,劳累您帮我找辆好马车来。”

    可黄大娘一看我塞到她手中的金子,脸当场板起,伸手推回金子,语气也带了点愠怒,“姑娘这是什么意思?虽然我不是个富人,甚至有些穷,但我也不贪你这些钱。而且只是帮你找马车这种小事情,哪里要这么多的酬劳?姑娘你这不是拿钱来污辱我么?”

    难为在这乡镇间有如此自律的人,也或许就是因为这乡镇间的淳朴才育得这般的人。我于心底叹,立即收回金子来,然后去拉她的手。因为是长年忙于劳作的手,十分粗糙,我却为之动容,宽声道歉道,“大娘误会我了,我绝非有想污辱大娘您的意思。只是从前出门都是家人打点着,所以一时没弄清到底该花多少银两,这才冒犯了大娘,还望大娘念在我无知的份上莫要生气了。您看我就一个人,而且从未出过远门,之后的一些事宜还要麻烦大娘呢。”

    黄大娘听我这样子说才将脸色缓和下来,然后叹气道,“刚在门口拣到你,看到你正面的样子就知道你家里非富即贵,唉……也确实为难你了。这样吧,一切你不用担心,全部都包在我身上。还有费用什么的我们拿来算个清楚明白,我会将所用的钱都记下来,到时候与你核对了你再将钱付给我。这样可好?”

    她也没有大方地说不要我的钱,可如此诚意地与我商量,隐隐中透着乡镇人的朴实,实在难得可贵了。我不禁微笑,颔首,“那就麻烦大娘了。”

    黄大娘又恢复之前一样,憨实地笑着摆摆手道,“不麻烦不麻烦,不过,姑娘你看你腿都伤成这样了,要不要等能走路了再走?”她担心地看我。

    我心头一暖,“也好,顺道等等看有没有妹妹的消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