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十九章 回京与否

      由于负担过重,身体到底是起了反抗之举,回到别馆的第二天我就无缘无故发起烧来,一连续好几日不退。

    我被烧的更是脑袋如灌了铅,可身体却轻飘飘的如同要飞起来。在这么二重折磨下又过了好几日,其间那双手一直握着我,似乎一直没有离开。恍恍惚惚觉得如果只要病了有他陪,一直病下去也无所谓。

    自是醒来的时候将自己骂了一顿,好什么?让他为自己劳心思,几日不眠,更是丢下一堆的事务。最不屑是祸水一词,未曾想过有朝一日在自个儿身上体验。

    “来,吃一口。”面前的男人已经稍做梳洗,不复我初醒的狼狈样。此刻勺了一勺粥递到我嘴边,柔声哄着。

    我无奈地含住吞下,道,“高琰,我真的已经好了。更何况我又不是断手断脚的,可以自己吃。你不是还有一堆事要忙么?”熟话说的好,病来如山倒,病去如抽丝。烧一退去我就立马有活力起来,若不是高琰强扣着我,早就阿他知道牵小黑去溜了几回了。

    人家有芙蓉帐暖不早朝,高琰他却是为了病妻而不理事务。我到底该欣喜他如此关切我还是懊恼他荒废正业。斜眼觑他,先举起白旗投降,好吧。对他,我永远无可奈何。

    许是我的表情生动,从而取悦了他,他笑容深了好几分,“难得有如此贤妻,真是为夫三生有幸。”说着又是一勺,一点想离开的想法都没有的样子。

    我失笑伸手别开他的手,“半年多不见,你倒更懂得花言巧语了。怎么,是谁供你练习呢?”原也只是随口开个玩笑,但一提就想到了那施樱,心下还是有疙瘩,又不开心起来。

    “就对你说这些话。是有半年没见了,你这脾气还一点不变,普天之下也就你敢这么放肆跟我说话。说说,怎么好端端的又生气了?”

    我皮笑肉不笑,“妾身哪敢对王爷不敬呐。女戒有训,出嫁从夫,王爷说一妾身哪敢说二?”

    “女戒?”他挑眉看我,将手中碗搁在一旁,“还真不知道王妃会看这些东西。来,将七出背来听听。”

    怎么,以为我不会?我挑眉看回去,从善如流,“无子,淫逸,不事公婆,多言,盗窃,妒忌,恶疾。”说完更瞧见高琰笑的高深莫测,有些糊涂,转念将自己的话回想了一遍,转眸去瞪高琰。

    果如所料,薄唇一掀,“七出犯了三,王妃这是让本王如何是好?”

    我恼了,索性别了头去不理他。好心想要他去处理军务,却被他讽为多言。好,既然嫌我多言,那我就不说了总行吧?

    “唉,才逗你一句又要生气不理人,脾气越来越暴躁了。莫怪古有圣人言,唯小人与女子难养也。”他唉声叹气,好不委屈。

    “哪个圣人这般没道理,竟将我们女子比成小人?”我复瞪他,“就算是小人,你也该认栽。我告诉你我这辈子赖定你了!”

    他又笑,“是是是,我认栽还不成?这辈子就栽你这一个跟头就够,再也不要别人了。”明明是十分逗笑的话,在他这么含情脉脉的注视下竟走味,甚觉得有些感动。看来我真的是病的不轻。

    “去,尽说好听的。也不知道是不是随口敷衍我的。”心已经动摇,口头上却不想饶他,说话也有些带嗔。

    “骗谁也不会骗你。”他坐上床榻,伸了长臂来揽我入怀,头埋进我乌发里,“嫱儿,虽舍不得,但是。你先回京吧?”

    虽是问句,可哪里容得我回答不?刚生的温情又是冷了几分。是因为这京中需要人坐镇吧?要不然等他回到京都,恐怕已不是他走时的模样了。

    我感到口头一涩,冲动的话脱口而出,“不要。我不要回去,我要留你身边!”又哽咽了一些,却克制住了泪水。

    身后的宽厚的胸膛,一点也没有反应,直到我要张口道歉的时候,他才说话,“也好。那你就留下吧,等我半个月,我们一起回去。”

    我惊了一下,他居然答应了?

    就当我惊愕于高琰的回答的时候,门外有人敲人。

    高琰把玩着我的头发,闲闲问,“什么事?”

    我用头顶撞他下巴,低声道,“你怎么这样?万一是军中有急事怎么办?”

    他笑着吻吻我额头,“不会是军中的事的,他们要是连这点事也办不妥怎么做副将参军?”

    我合拢嘴,对,忘了那支军队是翼北军。难怪这男人这么放心。

    门外的人半天才说话,声音暗哑哽咽,“京中有使来报。还有马相亲笔书一封。”

    我听出是小鱼,她声音为何会如此模样,似哭过一样。又听到是爹的信,不知是什么事,心中担心,赶紧挣脱高琰披了外衣就前去开门。

    一开门就瞧见小鱼红着眼站在门口,看见我更是泪如雨下,“王妃……”她似有太多话要说,可一声出口全化作呜咽。

    我更是急,以为是谁欺负她了,“怎么了?是不是有人欺负你了?别哭了,我替你主持公道。好了,别哭了。乖,换口气说与我听。”是不是清风那小子不解风情而伤了小鱼的心?看这丫头哭的伤心的模样。我叹气,就着衣服给她擦起泪来。

    小鱼一个劲的摇头,却怎么也说不出个所以然来。

    我只好拍着她的背顺气,高琰从房内走来,皱眉看了看小鱼,但看到我警告的目光也就没有说什么了,顺手要抽走小鱼手中的信笺。

    小鱼哭的一抖一抖,可拽着信笺还挺紧,突然被高琰这么一抽,怔了一下忙松开手,也是这才收了泪,颤声说了起来,“王妃……马学士他……他……”说着她眼又红起来,清泪又落下了。

    十月中旬,皇上有命查办违圣旨偷运军粮一事,马怡哲子代父罪,已在十一月初一午门处斩。

    子代父罪午门处斩……

    子代父罪午门处斩……

    子……代……父罪……午门……处斩……

    我打了个冷颤,双眼睁的大大的看着小鱼,这不是真的!这不是真的!这绝对不是真的!

    大哥他……他怎么会……怎么会……

    想也不敢想那个字眼,心口猛地疼痛起来。

    这一切……不是真的对不对……

    我无助地将目光投向扶住我肩头的高琰,期望他能给我一个否定的回答。可是,他没有。

    他的眼底一片宁静,我心一凛,一件事情呼吁而出。无力地拍掉他的手,我后退一步拉开他与我之间的距离,“你……你……”一咬唇,将话问全,“你早就知道了对不对?”是该质问的语气,我却问的惨白无力。

    这个时候,只要他说他不知道,我会毫不犹豫的相信。现在的我,需要的是一个强有力的肩膀,而不是另一个晴天劈雳……

    他沉默了一会儿,最后道,“是,我十月廿一就接到了消息。”

    我又是猛烈一颤,稳不住身子,小鱼呆站在原地,他也是。

    他的脸在暖和的冬日阳光下棱角分明蒙上光辉,却是我从来没有看到过的冷漠。

    他明明有机会救大哥的,明明可以的,可是他没有。而且还瞒住了我。

    “高琰。你刚刚才说过绝不骗我的,那这事是怎么一回事呢?”难过到极点反而没有半点泪,定定地与他对视,“你叫我以后怎么再相信你?在你这么一次次毁掉我的信任之后……”

    “你又让我如何自处,在失去儿子的爹的面前,在失去丈夫的砌玉的面前,在失去爹的还未出世的孩子面前……”

    砌玉……

    我当日还嘻笑说让大哥抓牢了她的手,大哥亦是说他会抓紧,还是抓一辈子。如今我这个亲手促成他们好事的人,间接毁了他们的幸福。

    原来他们可以执子之手与子携老的,可就因为我,从此,天人两隔。

    为什么……

    我问天问地问不出所以。气血攻心,一口血直窜到口腔……―一口鲜血吐了出来。

    高琰一惊,失声大喊,“来人阿,快去找大夫!快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