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86章 初一灵堂

      转眼便是大年初一,原本是新年的开始,而丞相府大门却挂起了祭奠才用到白纱,原本漆红灯笼也被换成了惨白的白纱灯笼。

    路过的平民百姓也忍不住要猜测一番,丞相府上哪位仙去了?不过半日,整个玄仙都城中的人都知道当朝丞相,樊洛的夫人燕乔儿归了西。丞相在府中搭起灵堂,为他的夫人守丧。

    与樊洛同朝为官的那些大臣,自然都收到消息赶来吊唁。虽然觉得新年头一天就来祭拜死人十分晦气,但没人敢得罪这位一人之下万人之上的樊丞相,就算有天大的不情愿,也要装作悲痛欲绝的前来劝慰、哀悼一番。

    “邹统领到。”门口传来仆人绵长高亢的声音,邹远踏着一地白雪走进灵堂,大堂中间惨白的布帘上刺眼的挂着‘奠’,下面是一方黑色长桌,正中间摆放着一块黑漆牌位,上书‘樊门燕氏乔儿之灵位’,再前面便是一口朱红色棺木,四周梅花围绕。燕小乔此时已换上了一条雪白纱裙、袖口处点绣着几朵开得极好的红梅,外面套着件大红色小皮袄,脸上画着精致妆容,眉间也点了朵妖娆却不失灵气的红梅。配合着空气中飘散着淡淡腊梅香,一切显得宁静而美好。

    邹远接过仆人递来的三炷香,朝着牌位方向拜了三拜,接着把香插入虎头香炉中。望着如同睡着一般的燕小乔,邹远脑中闪现两人曾经相处的一幕幕,从花灯会初见,到捉玲珑夫人、超度亡魂、再到后面的食婴姬、阴泉,她的冷静、她的孤傲、她的刀子嘴豆腐心,都让他觉得心口如针在扎,后悔让她独自一人下井,已经让他的心千疮百孔,血流不止。

    “邹统领?”一旁守灵的奴仆轻轻唤了几声,看见邹远回过神来,才指了指他的后面。

    此时后面来祭拜的达官显贵排起了长队,看见前面站立不动的邹远,不由得交头接耳。邹远连忙退出了灵堂,走向守在廊下的一个奴仆,打探樊洛的去处。

    奴仆摇了摇头,此时到处是人,邹远也不便多说什么,只道:“此时宾客临门,丞相府里连个主事的人都没有,还不快点去请你们丞相出来,顺便告诉你们丞相就说我有事要找他。”

    那奴仆听邹远这么一说,连忙应下,派人去寻樊洛去了。

    邹远则等在廊下,心里记挂着还躺在皇宫内昏迷未醒的樊影,毕竟那是小乔托付与他,他一定要照顾好这个可怜的孩子。

    奴仆们几乎把丞相府翻了个底儿朝天,也没有找到樊洛,顿时急得跟热锅上的蚂蚁,乱作一团。

    身为总管的樊海略一沉思,指着手边两个奴仆,“你们俩跟我来,其余人继续在府中各处找。”

    “是。”众人虽然领命,却又好奇这府里接二连三的出事,是不是招惹上什么不干净的东西了,闹得人心惶惶。

    樊海带着两个奴仆绕到了花园里,由于连续下了四天鹅毛大雪,院子里唯一盛开的血啼梅也被皑皑白雪给覆盖住了,但空气中却幽幽传来一股清冷香气。

    “在这院子里仔细找找。”樊海吩咐完两个随身奴仆,自己也钻进了梅林里,一株一株梅树挨着寻过去。

    就在一处血啼梅开得最好、枝干最粗壮的梅树下,樊海发现了几乎被白雪覆盖的人影,手中紧握着一支开得极好的血啼梅,一动不动像是和梅树融合在了一起。

    樊海望着那株梅树,不禁深深叹了口气,“一晃十年过去了,我记得当时这树,还是少主子和少夫人一起种下去的……”

    樊洛眼皮动了动,好不容易被雪覆盖冰冻的地方,又开始一点点在融化,慢慢变得灼热,烫到他快不能呼吸:“好烫!好痛!”樊洛一张脸憋得通、青筋暴起的手紧紧抓住胸口,身子狠狠砸在雪地里,似乎那里疼得让快要死掉了,胸腔处传来的窒息感使眼前逐渐模糊。

    “少主子,少主子。”耳畔传来老管家樊海焦急的呼声,似乎还夹杂着银铃般悦耳的笑声。这笑声让他感觉胸腔内的滚烫少了些,便努力睁大眼睛四处张望,到底谁在笑?

    周围模糊的景致开始变得清晰,他看见对面雪地里站着一个七、八岁左右的小女孩,梳着两个花苞髻,穿着一身白底棉衣,袖口绣着好看的梅花,外面套了件喜气的大红夹袄。

    她捂住嘴朝他笑着,肌肤比圣洁雪山里的冰还通透灵秀,仿佛一掐就能掐出水来,黑白分明的一双眼犹如一汪清泉,那种纯真灿烂的笑却直达人心。“洛哥哥,快来呀!”

    听到她招手喊他,樊洛没有迟疑的站了起来。“来了。”他顿住了脚步,诧异刚才他没有说话,那是谁在回话?

    旁边走过一个穿着藏青色云袍的小男孩,大约比女孩年长些,个子也高些,肩上扛着一把富贵人家锄杂草所用的锄头。

    见男孩过来了,小女孩扬了扬手中宝贝似的锦囊,“我们就把血啼梅种在这里吧。”

    “好。”男孩简单回答完,就抡起锄头挖了起来,不一会儿就挖了个小坑,指挥道:“现在你把花籽种下去。”女孩乖乖听话,从锦囊里掏出一颗黑色的花籽,小心翼翼的放进坑里。男孩又连忙把土给填上,最后还轻轻地用锄头压了压。

    “那来年春天,血啼梅就可以发芽了。”女孩双手相握,神情向往,“再过几年就能开出好看的血啼梅了。”

    “你这么喜欢血啼梅,究竟这花有什么特别的?”男孩蹲下身,仔细看了看被自己埋得严严实实的花籽。

    女孩也蹲在了一旁,脸上灿烂的笑意藏也藏不住,稚嫩的嗓音像是泉水流过叮咚作响,“我听爹爹说过,这血啼梅世间罕见,一般只会生长在冰川深处或是万丈悬崖峭壁之上,每次开花只在一年中最寒冷的几日,花期又极为短暂。听说是洪荒之初,神州大地之上有一个痴情男子,因和他所爱的人发生误会,导致爱人死亡。他因日夜思念他的爱人,终于心灰意冷之下站上悬崖峭壁,像只美丽的大鸟一跃而下,鲜雪染红了在岩缝中艰难生存的一株白梅。从此白梅凝聚了他牵挂爱人的心,变得充满灵性,所以相传谁有幸看到血啼梅开花,谁就能得到世间最真挚的祝福。”

    男孩突然扬起了头,拖着腮帮子看向身边的小女孩,“那等到种子发芽,我们就成亲吧。”

    女孩脸唰的红了起来,害羞地用手搅着锦囊上的缎带,“明年春天种子就会发芽,可是我们还未及笄,爹爹是不会同意我们成亲的。”

    男孩明显有些苦恼,想了会儿:“那就等到血啼梅开花那天,我们再成亲吧。”

    女孩猛地摇了摇头,紧紧扒拉着男孩手臂不放:“这血啼梅能不能存活都不知道,就算存活了发芽长大都不知道要多少年,那我们得多久才能成亲啊?”

    “那我们及笄就成亲,以后每年我们都一起来等血啼梅开花。”男孩和站在他身后的樊洛异口同声道。

    对面的小女孩脸上抑制不住的喜悦,伸出了小手指,“那我们拉钩。”

    男孩恩了一声,伸出小指勾住女孩的小指。

    “拉钩上吊,一百年不许变。”樊洛也伸出自己的小指,对着期待着幸福的小女孩喃喃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