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151章 弃子
作为原本雇佣军的‘老人’,大多流浪武士都对立花訚千代这个空降而来的将领不那么感冒,尤其是立花还是个妹子!诚然,筑前的白梅这等雅称流传度还挺广,都知道这么一位女城主的存在,可那又如何。
以前也就是听过罢了,距离太过遥远,基本也就是当做趣闻,甚至打趣两句。压根无法让这些人服气的听从管理。
之前周少瑜在,那也就算了,现在独自领兵出来,便忍住不闹起了意见。这可是打仗,会出人命的,他们可不放心将自己的性命交给一个女子。除此之外,便就是心理上也不认同让一个女人做上司。
既然是‘老人’,那之前自然是和所谓的流寇军交过手的,知道那所谓的军队是个什么样的战力。别说是八千打两万,兵力再少一半都能打。
于是乎聚在一起一商议,决定施压抗议,拒不听命,大不了回头他们再去把任务完成了。只要不影响大局,想来即便受到问责也不会严厉,而且还可以趁机提出异议,好让周少瑜了解,大伙并不认同立花訚千代为大将。如果一直都指挥不动,想必也不得不考虑这个问题吧。
是以行军不过一半就被迫终止,要求立花妹子放弃指挥权听从他们的,不然的话,对不住,咱不去。
“你们……!”立花妹子阴沉着脸,想要质问他们难道不怕回头被问罪么?但是这显然是句废话,既然都已经如此决定了,自然各方面都考虑过。
而这时候,雇佣军方面的坏处也就体现出来了。
若是正规军队,军规之下,碰见这种事斩了便是,而现在显然不好这么做。抗命的流浪武士又不是一两个,而是大多数,都为中层武官,全砍了,难不成立花妹子将这些活全部揽下?
再且,大多数都是为了发财而卖命,并不是出于忠心,后者不是没有,但只是少数。这种情况下宰人,引起哗变的可能性非常大。
可若是不这么做,她压根没有办法掌控队伍,或许平日里管理的很不错,愈发得心应手,但到底没有过任何实战以及威望的建立,完全就是借着周少瑜的声望在统领。然而现在,显然借不到了,除非周少瑜就站在这儿还差不多。
唯一的好消息,算是也不是全部都抗命吧,大约也就是一半的样子。这还是因为东倭的阶层观念深入的原因,怎么说她立花妹子也是个武将和城主的身份,而雇佣军大多都是寻常小百姓,下意识就觉得矮一大截,从而心里头便多少有了畏惧。
城主和流浪武士之间,听谁的?这个选择不是太难,再说人家还是名义上的大将呢。再加上也不是所有的流浪武士都在闹,是以仍有四千余安安静静待着看情况。
如果此战没有任何要求限制,比如说时间,那么立花妹子完全有多得是的办法炮制一二让这些人变得老实。比如故意安排劳累的任务之类,反正慢慢磨就是。
然而现在肯定不可能,明日天黑之前就要解决战斗赶回,时间未免太过紧迫。
皱眉沉思,明亮的双目不断打量着眼前众人,心中猜测着,这些人是当真不怕抗命的后果,还是故意拿起要挟?若是前者,还真就不好办。而后者的话……
“既然如此,你们愿意留下就留下吧,其余人,愿意继续跟我立花走的,立刻行军!”
没过多的时间让她浪费,索性放弃试探,直接果决下令继续行军,倒要看看这些人是真留下,还是认命跟上来。
再行五里,此时距离前方的流寇军已经很近了,立花妹子下令原地歇息,同时派遣斥候前去探查。过了一会,却是打后方的人手来报,言那另一半人马吊在三里之后,不靠近,也不远离。
三里?那也就是说,还是动了的咯。
立花妹子心里有谱了,假若到时候她带兵发起进攻,不管是胜是败,后边的人马都不可能无动于衷。因为若打胜了,立花妹子的威望自然也就建立起来了,除此之外,对于这些不听话的,周少瑜必然会做出惩罚,很明显么,要你们何用?而打输了,那就更严重了,不用多想都知道,责任可定被安在他们头上。
如果这些人一开始就待在原地不动弹了,那么立花妹子还有点心虚,觉得闹不好人家还真不会参与后续的进攻。而现在么,放心的很,就不信真看戏看到底。
“报……前方五里处发现流寇军,此时正在安营扎寨,只是……”
“只是什么?”
“营寨似乎异常简陋,且大多人都不愿动弹。”
“纳尼?”
好歹也是去幽州待了些许时间,又跟着跑了趟草原,对于军事上边,多多少少增加的了解与领悟,不再局限于东倭的作战方式。而安营扎寨,这一步无疑是很重要的,营寨扎的好,几乎就能立于不败之地。
而现在呢,居然说对面的敌军是在敷衍了事?这似乎,有违常理。难不成有诈?
好吧,能有什么诈。所谓安营,基本也就是简单立一道栅栏,会搭建一些营帐,还是为了高层。而底层士卒,哪那么多讲究。本来食物方面都只够勉强果腹,一路行进到此,早就饿了,哪有力气去搭建。
再说了,流寇军嘛,听名字都知道,到处乱窜,流动性这么大,难不成每到一处都老老实实很是严谨的安营扎寨?算了吧,凑合凑合得了,竖几根木棍扯上一块布帘,能稍微遮风挡雨就行,睡哪不是睡。
且本身又没受过什么正规的军事训练,真让他们认真,其实也不会啊。
所以这便有了现在的局面,简陋的栅栏一完事,大多人就开始休息了,挨着饿只等着晚饭的时间。
或许有些队伍随着时间推移愈发精锐,可对于新罗的这些流寇军而言,妻离子散家乡被毁,活着都是勉强,久而久之只会愈发麻木,得过且过便是了。
也就是立花妹子不知道,一脸的狐疑与猜测,她可不知道流寇军应该是什么样,满心以为是不是自己被发现了,然后故意如此做派‘请君入瓮’?
其实此刻麾下还是有留下听命的武士的,而且也是‘老人’,但这几位啥都没说。到不是为了看梨花妹子的笑话,而是周少瑜的暗中吩咐。反正区区流寇军而已,压力不大,正好看看立花妹子各方面的本事如何。当然了,闹事抗命一项,可不是周少瑜安排的。
只是这么一看的话,这几位留下的武士完全是因为周少瑜有暗中安排才不得不听命。不然的话,说不得还真就跟那些人一起抗命了。
想要以少胜多,要么就是比人家精锐数倍,要么必定用谋。如果说前者还能用训练和实战一步步练出来,那么后者就太看各方面条件因素了。或许流传于世的战役大多有奇谋,可实际上,绝大多数战争是没那么多机会用谋的。
精锐?立花妹子也说不清麾下的雇佣军算不算精锐,比之东倭国内的轻足,那当然是要厉害许多,可问题现在并非在东倭,对于外间到底是何标准,她也没个底,毕竟先前接触的,不是金人骑军就是突厥骑军,又或者幽州骑军和驻军,全都不是弱者。和这些比,这支雇佣军就有点拿不出手了。
不过看起来,对面流寇军更是乌合之众,未必不能打,就是人数少上太多。
至于用谋,目前似乎也只有一个夜袭可以用,这还是得对方没发现自己这边人马的情况下。不然真是先前猜测那般故意请君入瓮,麻烦才叫一个大。
谨慎谨慎再谨慎,以至于临近天黑都未作出决定。第一次亲自指挥这么多人的合战,立花妹子表示压力挺大。
而她不晓得的是,其实周少瑜不久前已经暗中跟上了自己五百人的督军队伍秘密观察。不怕一万还怕万一呢,若是还真把雇佣军给打残了,一时半会的,周少瑜上哪凑人去。
看了看天色,觉得立花妹子短时间内肯定不会进攻了,要么就是半夜夜袭,要么就是清晨奇袭,总归时间还早的很,摇摇头,索性先去休息一二。
而另一边青州,同样有一支人马在隐藏着身形。
高玉瑶亲征领兵十五万,外加青州当地东拼西凑,兵马直接过三十万,几乎是火凤一方的三倍兵力。若非大梁缺乏骑军,而火凤一方偏生就是有那么一支骑军,那么这仗肯定不好打,至少不会造成现在僵持的局面。拥有一支骑兵,别的先不说,单单牵制力度就不小,叫人不敢轻举妄动,天知道人家什么时候会什么地方冒出来。
就好比现在,秦良玉带领骑兵绕后埋伏,准备截断大梁的粮道。
因为时差的关系,新罗那边已经临近天黑,但青州这里却还要一些时间。作为骑军,想要埋伏劫粮当然不需要靠的太近,那样暴露的危险也大,隔远一些凭借骑兵的机动性,完全不怕追不上押运粮草辎重的粮队。
只是从上午等到现在,秦良玉也有些不耐。按照情报,大梁粮队应当中午就会经过此处,然而到现在却还没出现。
要么就是人家因为什么真耽搁了,再不然便是故意放出风声,引诱他们来此,而后做出反伏击。
“报!东南四十里处发现大梁粮队。”
终于,斥候的情报姗姗来迟。秦良玉顿时精神为之一振。不过作为一军之将,自当谨慎行事,并没有立刻下令出兵,而是详细开始发问。
“粮队兵马几何?有多少辎重?几车同列而行队伍长约几许?可有观察车轨判断其重?还有……”
随着问题的深入,秦良玉不但无喜,反而眉头愈发皱的厉害。
“不好!中计矣!”秦良玉恼火的一拍手掌,立刻下令道:“莫要管什么粮队,那就是拖延我等时间的弃子,速速回军,火……陛下危矣。”
有此判断并不难,青州境内的大梁军,此刻可是超过了三十万,光是吃喝用度都是一笔极大的开销。若运粮,必然是一大批一大批的运送,而根据斥候的肯定回答,无论怎么算,东南方向那支所谓粮队,所运粮草至多仅供大梁食用六日。
这不是胡闹么,能供给三十多万大军六日的粮草总量自然不少,但这可能么?只区区六日,还特地大老远从南边单独运送而来,无论怎么看都不合理。
原本还只是猜测可能是个诱饵,为的就是伏击他们这支骑军,而目前看来,压根就是为了调虎离山。
从昨夜离开,到上午抵达预定地点,再到现在离天黑不远,其实是一环扣一环。
先是获得情报出发,原本预计的时间未午时左右开战,不想左等右等就是不出现。而这种情况,大多数都会选择继续等下去。如此这般又是两个多时辰,秦良玉都决定再等一等,若还不来便放弃。结果呢,粮队出现了。
假若这时候攻过去,多的不敢说,哪怕打的顺风顺水,那完事奔波一阵也是需要休息的。一来二去,又是几个时辰过去,而且若没发现异常,顺利劫粮大胜之下,很可能拖延到明日方回。
而这么个时间差,足以让高玉瑶对火凤发动一次规模不小的进攻。
之前高玉瑶之所以一直按兵不动的对峙,不就是因为有这支骑军的牵制么,一旦调离,高玉瑶还能顾忌什么?无论怎样,兵力优势可是摆在那的。
“当真好魄力!”秦良玉心中暗恨的同时也有几分佩服,但不代表能接受高玉瑶的手段。
为了拖延这支骑军,前面的举措还好说,而最后的粮队,秦良玉敢打赌,很可能他们自身都不知道自己是弃子,只以为是寻常的运送任务。而这些弃子,兵马加民夫青壮,人数足以过万。
以过万人的性命换取进攻火凤的一次绝佳机会,这种事一般人可做不出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