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十六章 武陵和零

      暗淡的蓝天升起一弯残月,暮色渐浓,树林里唱响歌曲的鸟儿飞走了,徒留下空寂,风吹响了树叶,“唰唰”的声音陡然增添萧萧孤寂。

    木堆点燃起的火熊熊烧起,火上升起的烟雾随风飘散,一只大肥鸡正挂在火上烧着,看起来甚是油腻美味。武陵独自一人坐在火堆旁上,看着旺盛的火焰看得出神。几滴细雨滴落到他的脸上,他抬头看着只剩下微亮的天空,天下起了雾雨。

    剪不断理还乱的往事烦恼,千丝万缕,像是昨日的梦,如此清晰,如此心痛,若能化作轻烟,消失雾雨中,该有多好。

    武陵深叹了一口气,手支着膝盖,缓缓直起长身,当想收起肥鸡回茅屋时,远处传来匆忙的脚步声,人未到声便到,“等等!等等!”

    武陵转头去看,原来是子凡,在她的身后还有一人。

    饿成狗的子凡刚拿到肥鸡将淑女的品质全都抛掉狼吞哭咽起来,啃着啃着噎到了,喘了口气后,继续大口大口地啃。

    武陵看着子凡这么狼狈,露出了浅浅的笑容,说:“慢慢吃。不用焦急。”说着,他抬起头去看站在子凡身后的人,奇怪了,他的视力并没有问题,却看不清楚那个人的样子呢?

    “敢问高姓大名?”他问。

    零觉得奇怪,他竟然没有表现惊讶!顿了顿后,他回答他,“我与你的名字相像,姓武,单字一个零,但''''零''''是归零的''''零''''。”

    武陵点点头,“这世上竟然有这样的巧合。听着侠士的声音觉得熟悉,我们是否曾有缘见过。”

    子凡也察觉到奇怪了,嘴里含着鸡肉模糊地说:“难道你不觉得他跟你长得很像吗?”

    武陵愣了愣,淡淡道,“其实鄙人不能将侠士的样子看清楚。”

    “什么?”子凡惊讶道,“那你有看清楚我的样子吗?”说着,子凡特意踮起脚尖给他看她的样子。

    武陵笑了笑,说,“崔姑娘的样子,鄙人倒是能看清楚的。”

    “怎么会这样?”子凡瞟了零一眼,暗想,难道在颜子筠这个梦里,武陵就是被设定不能看清零的脸,以防出现什么困乱?

    ——

    在烛光照亮的茅屋内,虽简陋,但布置雅致,一房一厅,可容三人。厅内有一张矮方桌,三人盘腿围着方桌而坐。蜡烛的烛芯在火燃烧下石蜡化成滚烫的血泪,在蜡烛中心汇聚,盈出向下滑落,滑落到托盘上,再次结成蜡。

    武陵沏了茶,子凡品尝了他沏的茶,茶散发着淡雅的气息,呷了一口,嘴里的茶淡里夹着甘美,她极欣赏地点头赞道,“好喝!没想到武大侠你武术厉害,还能沏出这么好茶!”顿了顿,子凡讨好地说,“听说,会沏好茶的男人都是好男人,男人都该向你学习一下,是吧,零?”子凡说完特意戳了戳零。

    零无语地瞥了她一眼,非常不真诚地附和道,“是啊。”

    武陵哈哈大笑,“崔姑娘过奖了。”

    奉承完了该说正事,子凡咳了声,“诶。武大侠。我和零不知是否能在你家借宿两夜?”

    武陵爽快地道,“当然可以。”顿了顿,迟疑问,“冒昧请问,两日后,两位将去何处?”

    “……大侠,你为何这么问?”子凡迟疑地问。

    武陵说:“两日后便是血族的颂月节,虽有传那日是血族禁欲之日,他们不会开杀戒,还会对进入幽谷国的人类示意友好,但也是有危险的。万一他们祭祀圣月的血奴逃跑了,他们就会随意捉一个或多个人类代替逃跑的血奴。若是你们打算那日进入幽谷国,请要三思。”

    子凡愣了愣,她还想要在颂月节那夜去凑凑热闹!她抿了抿唇,说:“谢谢武大侠的提醒。”顿了顿,她犹豫着说,“其实我这次去幽谷国见到了颜子筠。”

    武陵和零都在瞪大双眼看着她,她有些后悔了,但说出的话已经覆水难收了,她唯有继续说下去,“我看到了她为了能和你在一起忍受烈火焚身之痛,所以我想问你一句:你会给她幸福的,对不对?”

    武陵愣住了,痛快地喝了一杯茶,良久,抬眼望向子凡,眼神里有一种坚决,“鄙人想给颜姑娘她要的幸福。”顿了顿,又说,“但也只有想,事实上,她要的幸福鄙人给不起。”

    子凡奇道,“为什么?”

    武陵抚摸他手握着的承武剑,神色变得黯然,声音喑哑地道,“失去过至亲后发现幸福对于鄙人来说是那么的缥缈,鄙人是一个不会幸福的人,又岂能给颜姑娘幸福呢。”

    失去了至亲?他是指他的老祖宗武郎为给他一把足能抵抗血族的承武剑而选择牺牲的事?

    子凡无言以对,事实上,他们虽还是成亲了但到最后并没有得到幸福,而且结局是悲伤的,“大侠,我还想问你一句,吸血鬼对你来说还只是罪不可赦的敌人吗?”

    武陵说:“以前是,但现在明白吸血鬼里也有无辜的吸血鬼。”

    零突然哼了声,嗤笑道,“无辜?世上有吸血鬼没有伤害过人类吗?只要是吸血鬼必定伤害人类!”

    “零。”子凡握住了零的手,担心地看着他,摇头说道,“身为吸血鬼的你是没错的也是无辜的。我让你伤害是我自愿的,所以你不要为你伤害过我而自责。”

    武陵说:“万物生生世世皆有流转,人生是好是坏皆有因缘,何嗔何怒呢?放下怨恨,恒常心中平静,自然得到释然。”

    零冷笑了声,“放下谈何容易,若你能放下又怎么会落得个落魄的下场?”

    “是啊。人最难的莫过于放下,但最痛的莫过于执着。”

    “……”零无言以对。

    子凡在他们两人之间转了转脖子,看着看着他们一模一样的样子呆住了,突然产生了一个错觉,武陵像是在跟一面镜子里的他在对话着。

    ——

    已经到三更了,子凡没有睡觉,重重心事压在她的心里,她最担心的是唤醒了颜子筠后,颜子筠不给零她的血,使零不能从将可能爆发的疯狂得到解脱,血猎要将他杀死,到那时,她还能怎么做去救零呢?

    子凡深叹一口气。

    “不睡在这里想什么?”

    子凡吓了跳,转头去看,是零,他穿着白色中衣,随性不失俊秀。

    刚才在想他,他就出现了,子凡有些慌张,抿了抿嘴,道,“没有。”

    零自然地做在子凡的身侧,跟着子凡看茅屋外静谧的风景,调戏般地说,“诶呀。肯定在想我了。”

    子凡心一跳,又抿了抿唇,“哼。你别自作多情了!”

    零捂着肚皮很乐地笑了起来,说,“你又知道老崔不会想我?”

    子凡愣了愣,脸羞红了,“我、我猜的。”

    “行。你厉害。”顿了顿,零又说,“颂月节那天,我带你去凑热闹吧。”

    子凡一听很开心,但想起武陵的话,忧伤地说,“可是会有危险啊。”

    零指了指他自己,“有我在,你怕什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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