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二》

      爷爷有了一对儿女,心里自然激动万分,连他自己都不敢相信上天会如此丰厚的对他。爷爷的确是按照自己的目的一步步走下去的。生产队那会儿,爷爷和老黄牛结下了不解之缘,实行家庭联产承包责任制后,爷爷分到一头牛,把它当作宝贝来对待。爷爷每天驾着牛车到处溜达,牛车成了他的交通工具,连看戏都是坐着牛车去的。

    爷爷后继有人,头又抬起来了,甚至连脾气也开始变了,动不动就吵奶奶,把奶奶当成出气筒。

    也许他们两个就不是一类人,也或许他们的缘分本来就不能始终。

    奶奶四十多岁就得了偏瘫,卧床不起,在那个岁月里,偏瘫就等于绝症。爷爷暴躁的脾气是出了名的,以至于奶奶离开人世的时候也没有听爷爷说一句安慰的话语,喝一口爷爷亲手端的茶水,奶奶的心凉透了,这是奶奶临终对我说的。那时候,我才两岁,跟个晕汉似的以为奶奶只是暂时去地下睡长觉了,过不了多长时间还会回来的。

    我在村口等了那么长的时间,也没能把奶奶等回来。

    后来,我懂得了一切,懂得了人死是不能复生的。

    奶奶十周年的时候,爷爷也去世了,活到93岁的年龄在本村可谓称得上老寿星。爷爷走的很干脆,没有给我们留下沉重的巨债缠身,也没有擦屎刮尿的艰辛,他是老死的,中午喊吃饭的时候,先是眼睛看不见了,之后在晚上就走了,走之前,还摸索着下床给他的老牛喂了最后一顿草料。

    奶奶死的时候,母亲哭了,哭的一塌糊涂,可是爷爷走的时候,母亲却连一滴眼泪都没有。我问过母亲这样是否不公平。母亲先用严厉的目光扫视着我,说了一句,难道你是眼睛瞎了还是耳朵聋了,你知道他是怎样对待我的吗?

    是的,母亲没有撒谎,她所说的没有搀杂一点水分,母亲的命运和奶奶极为相似。有几回我亲眼看见爷爷拿着牛鞭撒向母亲,什么也不因为,就是母亲错把爷爷的鸡蛋茶里放了盐。不知道母亲是有意还是无意,但在我看来,善良的母亲是不会做大逆不道的事情,爷爷毕竟是她的老公公,还有就是从爷爷嘴里经常留着一句口头禅,像吐痰一样随便。

    唉!日你妈!对畜生骂两句这样的话也就罢了,可爷爷总是当着母亲的面骂我和姐姐。母亲有时沉默,有时会反抗,但沉默的时候占多数,她说她不会和那个不讲理的老妖怪一般见识,不是看在姐姐和我的份上,早就离开这个家了。

    母亲提到她的婚姻,会用两个字来形容,瞎眼,不单单是个人,而且也包括外婆在内。那时候没有自由恋爱的权利,一切都是父母包办。母亲出阁前也算一个大美人,十里八村数得着,追求者能排成一个队伍。就是父亲的出现,改写了母亲的一生。外婆看见父亲一脸憨厚,就把女儿托付给他。母亲本来不同意和父亲成亲的,可是外婆却以死相逼。

    爷爷的一辈子什么也没有给父亲留下,除了两间草房,下雨的时候,里边居然比外边下的还要大。母亲只好认命,跟着父亲打拼几年,母亲的福相给父亲带来一切,没有过多久,就是在爷爷去世后的一年,我们一家搬进了这座县城。一直以来我认为父母的关系相处的比较融洽,背后才知道他们原来连续不断的发生‘战争’,当然战争是在我和姐姐不在家时发生的。母亲属相为鸡,父亲则是猴,鸡配猴,不到头。母亲曾经告诉过外婆关于属相不隔的事,她甚至提起过离婚,在那个年代,离婚词语的出现不是太多,但人们听到离婚二字会变得很敏感,很神经质。

    母亲十几岁就患了风湿病,一直治疗而且总也不能除根,和父亲同肩战斗的岁月,她干了和父亲同样的活,她的痛只有她自己知道,她在我和姐姐面前的表现总是坚强伟大的。有次父亲和母亲发生了有史以来最为激烈的‘战争’,原因是母亲发现父亲沾染上一些坏毛病,发现他和一个陌生女子不同寻常的关系,两个人不仅动了手,而且每个人的脸上都留下一个永远都无法抹去的伤疤。

    母亲的心彻底死了,一夜之间她似乎也老了很多,她的话语少了,哀声叹气却多了,她每天都跪在客厅供奉的菩萨面前念诵《大悲咒》,她在寻找和平。

    可是这样的战胜似乎愈演愈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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