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五十五章 赠君一命血落之前

      天微亮。

    暴雨倾盆。

    锐雯在雨幕中站了许久,看着雨幕中的另一个人,微笑开口。

    “好久不见。”

    德玛西亚的法师袍总是透露着一种简约与淡漠的气质,纯白而又精细的不了,被雨淋湿了之后,也是白色。

    和锐雯有些褴褛的模样成为了鲜明的对比。

    诺冬冷冷地注视着锐雯,渐渐的,渐渐的,他的嘴角微微翘起。

    “怎么,不再像狗一样跑了?”

    “喂喂喂,这话你就说的不对了,明明是战略性撤退好不好,没文化真特娘的可怕……”锐雯不屑地撇撇嘴,忽然注意到诺冬的身后,那些在雨幕中有些模糊的身影,不由得微微皱了皱眉。

    “你的人好像少了几个。”

    “几个愚蠢的家伙罢了,话太多,就让我杀了。”

    “牛比!”锐雯竖起了大拇指,称赞道,“连自己的人都下得去手,赞一个。”

    诺冬冷哼一声:“你又何尝不是?”

    “这个我就赶不上你了。”锐雯有些羞愧道,“有两个家伙是自己偷偷溜走的……”

    “这样啊……”

    诺冬从怀中慢慢地取出了一本薄薄的书册,而在取出书册的瞬间,锐雯甚至感觉自己的势都微微凝滞了一下。

    那本书册很薄,很旧,就像是从某本书上撕下来的一样——然而就是诺冬手中这单薄的有些凄惨的书页,却让锐雯有了一种危险的感觉。

    那****用炎狱困住自己的时候,根本就没有用到这样的书页。

    但是今天,只是第一个照面,便毫不犹豫地拿了出来。

    杀意已决啊……

    诺冬望着若有所思的锐雯,冷冷一笑:“抱歉,没有让你活过今天的打算。”

    锐雯没有说话,只是轻轻笑了笑。

    或者说,只是无所谓地小小。

    “笑什么?”

    “没什么,只是在想,学院真是一个神奇的地方,只是用了短短的七天,便把一群娇生惯养的天才们弄成了一群杀伐果断的家伙……”

    “我没有娇生惯养的经历。”诺冬伸手指了指脸上有些狰狞的疤痕,“所以它一直都在。”

    “经历过战场的人都没有几个是正常的,要么畏惧,要么是个疯子,要么和你一样,对战争充满了……**。”

    “那么你呢?”

    “我?我怎么了?”锐雯有些无辜地摊了摊手。

    “不要告诉我你没有经历过战争,否则,你怎么可能抵御住我的杀意。”

    “经历过又如何,没经历过又如何?”

    “那么你是畏惧,是疯子,还是……渴望?”

    锐雯有些得意地笑了笑:“都不是,我和你们那帮傻比不一样,我是个正常人。”

    嘲讽的话语落下的瞬间,杀意骤临!

    锐雯得意的笑容慢慢冷却,变回了一如既往的平静。

    “看样子你都准备好了?”

    “只差你的命。”

    “只差我的命?”锐雯微微挑了挑眉,望了望四周剑拔弩张的众人,最后看向了诺冬。

    “既然你的目标只有我一个人,那就换个地方打,不然波及到他们……那应该不是你想看到的结果。”

    诺冬冷冷一笑:“也不会是你想看到的结果。”

    锐雯微笑着看着诺冬,然而在下一刻,枯叶暴乱,黑色重剑拔地而起!

    他已经消失在众人的视野之中。

    同样消失的,还有诺冬,可与锐雯不同的是,众人看到了他的离去。

    一条火龙从众人的头顶呼啸而过,灼亮了有些昏暗的雨幕!

    他站在龙首之上!

    ……

    剑拔弩张。

    剑只出鞘一般,弩张,却未有一箭射出。

    众人都有些发怔,还未开打,两边的首要人物就已经丢下他们不管了……

    这算怎么回事。

    雨声很急,很骤,此刻却有些沉默。德玛西亚的人盯着诺克萨斯的人,诺克萨斯的人望着德玛西亚的人,都没有言语。

    可终究会有人把手中的剑完整地拔出来。

    晨汐默默注视着对方阵营中央,那个曾被锐雯挟持过当做人质的少年——他的身形有些单薄,却缓缓地、坚决地、郑重地拔出了自己的剑。

    剑技,灼山岳!

    贴在额前的刘海上面,雨珠成线,温柔地划过了她的脸庞、她的耳际。

    里面大概有自己的一滴汗水吧。

    她想。

    环之四,斩风!

    ……

    ……

    血的味道,有些甜。

    如果有些甜的话,那大概是……自己的血吧。

    亚西路轻轻抿了抿泛着血色的唇角,用力地拔出了插在黑衣剑士心口的匕首,冷漠地看着他化为一束光带,散落在枯叶间溅起的雨雾中。

    第二个,解决。

    他捂着小腹慢慢地站起,只能是慢慢地站起。

    鲜血不断地从他的指缝中涌出,杀掉两人的代价,除了快要耗尽的真理,还有十三道伤口。

    包括小腹有些致命的一剑。

    但是,总算是解决掉了两人啊……亚西路抬起头,望着雨帘深处,他最痛恨的那个身影,露出了一丝笑意。

    他轻轻咳了一口血,慢慢开口道:“你所倚仗的人,都死了……现在,轮到了你。”

    这样微弱的声音,几乎穿不透雨声,然而远处的比吹,却慢慢鼓起了掌。

    “我真的没有想到,真的。”他的声音很大,穿过雨帘,传到了亚西路的耳中,“你大概是我见过最不可思议的刺客……明明只有白银下位的水准,却做到了连白银巅峰都不一定能够做到的事情。”

    “呵,大概是因为杀你的信念。”

    “杀我的信念?不错。”

    比吹的嘴角却渐渐浮现起一丝嘲讽的笑意:“你从开始惊艳到了最后,但是却弄错了一件事情。”

    亚西路微微皱眉,手中的匕首不由自主地握紧。

    “什么事情。”

    “他们并不是我的倚仗……”

    比吹说出这句话的时候,左手轻轻地抬起——他没有去解开背后的长弓,也没有抽出一支箭,只是,轻轻地抬起了自己的左手。

    他的指间微微颤动。

    “我的倚仗,是我自己。”

    那是一支黑色的箭,如一笔墨渍。

    这支箭太熟悉太熟悉,熟悉到亚西路不可思议地睁大了双眼。

    如那日清晨,比吹为锐雯挡下的那一箭。

    他没用用弓,没有用箭,便射出一箭,射出了那日清晨,如出一辙的一箭!

    原来那日,他替锐雯挡下的,是他自己的箭。

    原来他不是弓手,他是符师!

    那支箭带着凛然的杀意,凝滞在空中,遥遥指向了身受重伤的亚西路!

    亚西路怔怔地望着那支箭,在它锁定了他的气机,向他疾射而来的时候,却轻轻地叹了一口气。

    他想起了第一次相遇时,他的匕首抵在那个家伙的心口,那个家伙的剑,横在他脖颈的场景。

    那个场景从那夜之后,变得温暖了起来。

    “不管你是不是他,还你一条命,又能怎样呢。”

    他露出了一丝释然的笑意,温温柔柔,如同半分凄艳的风景。

    他的匕首从手中滑落。

    他的手中,竟漾起一丝纯白的光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