0877 杜七坐井的时候在看什么

      好像……真的是这样。
    七姨不是想多了,而是阿寻的名字里,真的蕴含了平娘对她的宠爱和期望。
    平娘不会羞辱阿寻,给她不好听的名字。
    祝平娘又是心思细腻的人。
    怎么想都应当知晓,“红吟”这个名字里蕴含着一些更深层次的含义。
    杜十娘瞪大了眼睛,喃喃说道:“这么说来,我和阿寻一直以来,都糟蹋了平娘给的名字。”
    就是因为红吟也知道祝平娘不厌恶她,所以顶着这么一个风尘气息满满的名字,虽然心有不满,却也从没有和祝平娘说过。
    但是私下里,她可没少向杜十娘抱怨。
    “所以我说你们这些丫头在尊上来之后,各个都笨的像一头猪。”七姨叹息:“整日就知道开茶会,书页不读了……分明,多读些书总是好的。”
    “现在的姐妹,哪能和您那时候比。”杜十娘回过神来,使劲的摆手,心想她一会儿得好好和阿寻说一下她的名字,解除了她的心结才是。
    “知道你看不进去书,还不如七姑娘呢。”七姨摇摇头,紧接着说道:“回归正题,红丫头的名字无论从哪个方面、包括给她起名人的修养上都近乎于完美。”
    “……七姨的意思是,我们给妮子取字,也要考虑这么多?”杜十娘一时间头都大了。
    她们这些姑娘哪里懂这些?
    即便是拽上秋屏,四个臭皮匠一起也碰不到祝平娘的脚指头啊。
    “知道你们一定比不上祝班主,不过只是给你个参考,别总是去想什么诗词,有时候……名字直白一些,或者包含你对姑娘的期待,也就足够了。”七姨提醒杜十娘:“类似听淮、湘漓之类的名字,听着好听,可看过去却是满满的空洞。”
    “我……好像懂了。”杜十娘怔怔的点头。
    对丫头的期待化成给她的“字”。
    杜十娘很喜欢这种说法。
    就好像她在杜七行医的时候,时时刻刻都让她带一卷银针在身上一样,她喜欢用一个东西一直去提醒容易忘事的杜七。
    字……
    就是一个不错的工具。
    “我怎么没有想过。”杜十娘此时所有的抗拒全部消散,她略显兴奋的说道:“七姨,我给她起一个好的字,丫头每次提起自己的字都会提醒她,朝着我所期待的方向努力……这可真是个好主意。”
    “打住,收起的小心思。”七姨立刻给杜十娘泼了一盆凉水:“好听也很重要。”
    “知道了。”杜十娘点头。
    七姨看着眼前兴致勃勃的杜十娘,缓缓叹了一口气,食指放在太阳穴上,轻轻点动。
    自家的丫头就没有省心的,还好……有她把关的话,杜七至少不会有一个太离谱的字。
    七姨眸子里闪过了一丝亮光。
    说一些她的私心。
    杜十娘和杜七要一个名分,这个名分可是女儿,并且最好是女儿。
    比起杜十娘和杜七,其实……她更看好杜十娘和石闲。
    年上组才是最好的,可以相互扶持,不似杜七的神秘,知根知底并且互有好感。
    七姨一直以来,都在想方设法的撮合杜十娘和杜七。
    如今也不意外,她想要在杜七的“字”上动一个手脚,但是……不能直接说,要等一个好机会。
    比如,不给杜七取字,按照杜十娘的期待将杜七的字空出来,然后再给她取一个名用来去花月楼演出,这样一来既满足了杜十娘的心愿,也能将演出这件事和“杜七”这个名字分开来,不至于污了杜七的名声
    有两个花名在春风城也很常见。
    七姨想要让杜七的第二个名字……姓石。
    她们这些老姑娘做事情,讲究的就是一个双赢。
    杜十娘会不会同意?
    七姨看着此时面前认真剥着瓜子的杜十娘,实话说心里也没底。
    ……
    屏风后。
    杜七西西碾着手上的银针,伸手轻轻抹去了红吟额前疼出来的汗渍。
    她当初给自己起名字叫七,的确没有什么深意。
    兴许在外人看来,她当初的名字是因为依附于杜十娘名字的笔画和音韵,甚至是因为杜十娘名字里有一个数字,所以也给自己加一个数字。
    不过,七姨认为以后杜七应该会逐渐摆脱杜十娘的影子,朝着更高的、七字所蕴含的真理努力修行。
    会这么想不奇怪,毕竟刚入城的七姑娘什么都不懂,也没有主见。
    可事实并不是这样。
    那时候的杜七觉得自己还没有这么喜欢杜十娘,她的名字是因为七字是周数,循环不息,代表着无常大道。
    但是随着时间的流逝,这个本意是天理循环、周天运转的“七”字却失去了最初的意义,变成了真正意义上依附杜十娘而存在的字。
    附杜。
    它所代表的不再是天理,恰恰就是因为杜十娘的名的笔画有七画、因为七和杜字处于同一个音韵,因为杜七和杜十娘的名字里都有一个数字。
    也不是。
    七这个字依旧代表着天理。
    只不过,杜七的天理变了,从无垠的周天变成了杜十娘,变成了唯独属于她的天理。
    世界上的修士并不知晓,从某个时刻开始,他们所追求的天地无常大道,变成了正在嗑瓜子的黑衣姑娘。
    但是杜七坐井不叫坐井,因为天的定义本来就是由她而定,便谈不上坐井观天。
    她想要和十娘一起坐在井底。
    所以她就是世界上最有出息的人。
    “……”
    不久后,杜七给红吟做完了针灸,撤去了屏风,看向外头。
    房间里,石闲已经洗好了杯子,正坐在桌子前拉扯着纤阿的手与她聊着家常,企图用热情融化纤阿的心。
    墙边明灯和小花滚一幅做错事情的模样缩在角落里,满身猫毛的明灯正在被婵儿训斥。
    白玉盘和安宁在一旁看明灯热闹,一个无奈,一个面含笑意。
    房间里很热闹。
    杜七微微一怔,视线落在了正在和七姨在咬耳朵的杜十娘身上,水润的眸子里闪过了一丝不安。
    她下了针,很疲惫,很想得到十娘的安慰,想要牵着她的手,与她和七姨一样说悄悄话。
    可是。
    十娘若是还疏远她,不敢接近她,那该怎么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