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八章 因祸得福心纯粹

      面色苍白的回了自己屋内,叔夜歌关上门后倚着门滑到地上,瘫坐着,眼神迷离而飘忽......那种幽深冰冷让人如赤身置于三冬最冷之时的剑意,若不是宋鲁拦在了他身前,叔夜歌都感觉当时的自己真真切切的会被叔夜雄出手斩杀......即便不会被斩杀,那种幽森冰冷的感觉也让他有种思想完全被剥夺,成为一个废人的感觉!

    “我只是......不小心......”低声呢喃了一句后,叔夜歌蜷缩身子抱住了自己的膝盖,闭上眼睛,防止自己不争气,没有锁住泪水。

    后怕,后悔,恐惧,绝望......一系列的情绪从他的心中浮现。

    如果不小心伤了宋有娇,如果不小心戳瞎了宋有娇的眼睛,如果不小心......杀了宋有娇!

    “那就记清楚!凡事三思而后行,永远都不要让自己有后悔的机会!”叔夜雄冰冷而铿锵有力的声音再次出现在他的心间,同时,还有那种幽深冰冷的剑意......

    “我记清楚了!我会记清楚的!我一定会一直记清楚......”重复不断的呢喃似乎才能让叔夜歌从幽深冰冷的感觉中得到一丝热量。

    不知道重复呢喃了多少遍,时间又过了多久,等叔夜歌将自己的头从膝盖上抬起的时候,发现房间内黑漆漆的,什么都看不见,再看窗外,也差不多如此,只是有着月光和稀疏星光,还稍微能看见影影绰绰的建筑和屋前种着的桂树。

    “咕~”突然,叔夜歌的肚子响了起来......由于差点伤了宋有娇,叔夜歌被叔夜雄勒令回屋,都还没来得及吃晚餐,加上下午又练剑消耗了体力,肚子会饿的咕咕叫,自然不稀奇。只是现在......

    起身,想要打开门去厨房找些吃食的叔夜歌手僵了一下,稚嫩的脸色露出了一丝苦笑,然后转身到书桌前摸索了一下后,打开了台灯。刹那间,台灯的光芒让整个屋内一亮,也让叔夜歌被刺激的闭上了眼睛。

    晚餐?他好意思去吃吗?就算好意思,通过刚才看到的星辰月亮位置判断,此刻差不多也是亥时了,厨房早就关了,去了也没有东西可吃。叔夜家的三餐都是固定时辰的,如果没有事先通知安排,过了吃饭的时辰,一般就不会再开厨房!

    叔夜歌感觉,自己晚上差不多应该是要用茶水将就一晚了。

    不过等叔夜歌眼睛适应了灯光慢慢睁开的时候,突然发现书桌上有着一个秀气的小食盒,叔夜歌回想了一下后,记起是宋有娇今儿个白天过来的时候带来的,只是后来急着去见叔夜雄所以完全没有在意,再后来和宋有娇到处玩的时候听侍女说送到他房间了,宋有娇当时提议作为饭后甜点,于是就此放着了。

    有些复杂的看着面前的食盒,叔夜歌眼中闪过恼怒怨愤之色......他突然想起,若不是宋有娇挑衅他,让他私下里和宋有娇比剑,他怎么会落得这样的下场?怎么会被自己父亲用那种可怕的气势剑意对待?怎么会落得到房间里面闭门思过,连肚子饿了都没东西吃?

    不过这些想法闪过之后,他幽幽的叹了口气......事到如今,还埋怨宋有娇有什么用?而且宋有娇也不是有意的,看那时被吓得完全失神的状态就可以看出来。

    若说错,他又何尝没错呢?经不起挑逗,剑术未精,收发尚且不能自如就和人比剑。况且......“若真伤了娇娇,我只有后悔了吧?但是后悔又有什么用呢?”

    低声呢喃着,肚子又叫了起来,于是叔夜歌带着苦笑取过食盒打开,顿时,一股甜香和桂花幽香扑鼻而来。

    却原来,盒子里面装着的是云片糕和桂花糕。只是云片糕不薄又僵,桂花糕时色泽昏黄浑浊,叫人一看就没有多少食欲,尤其是叔夜歌这个成天吃的东西都是精心制成的叔夜家小少爷,看着秀气食盒内的糕点,他的嘴不自觉的抽搐起来。

    “就这样还好意思送人......”吐槽了一句后,叔夜歌最终还是拿起了又厚又硬的云片糕吃了起来......没办法,肚子都饿的咕咕叫了,不吃不行不是?

    不过这一吃,他的眼睛瞬间一亮。虽然宋有娇做的云片糕造型不好看,又稍微硬了一点,但是口感还是不错,算是香甜可口,于是三下两除二,和着茶水直接将食盒内的云片糕吃光,然后舒爽的揉了揉肚子。

    稍稍休息了片刻,肚子饱了,精神也振奋了许多的叔夜歌到床上坐着,然后又躺下,看着天花板空无一物的天花板,放开身心任心猿意马,游思杂念纵横。

    今天,叔夜雄动怒散发剑意的那一刻,他真的是被吓到了,也被震惊到了。

    “原来,人可以这么强大!”

    曾经肖婉蓉说起过的武者多么多么强大,在叔夜歌渐渐觉醒了前世记忆之后,就有些虚幻的感觉了,但是当时感觉到的叔夜雄那种动念间就让他浑身动弹不得,只能束手待死的剑意,叔夜歌心中明白,肖婉蓉没有骗他!

    渐渐的,呆呆看着天花板的叔夜歌眼神迷离了,飘忽了,空洞了,仿佛在看着天花板,又仿佛没有在看......未纯之心多妄想,多游思;妄想生于贪欲,游思起于不觉。学人打坐之际,非不欲屏去尘情,无如妄想才除,游思忽起。法在止观,乃可渐渐销熔。止则止于脐堂之后,命门之前;其中稍下,有一个虚无圈子。吾心止于是,而内观之,心照空中,与气相守,维系乎规矩之间,来往于方圆之内,息息归根,合自然之造化;巍巍不动,立清净之元基。从此一线心光,与自身元气相接,浑浑灏灏,安安闲闲,此炼心养气之初功也。

    炼心之道第一层为炼未纯之心,是为了凝练一颗纯粹纯净的心,专一,认真!

    但是凡人游思杂念无数,即便是小孩子也是每日想着新奇好玩的东西,故而难以有人炼得,便是有人炼得,长时间没有消磨掐灭升起的游思杂念后,也会渐渐的让纯粹之心成为未纯之心。

    不过那些都是未来了,此刻,一边放任着心思如猿猴野马乱窜,一边回忆叔夜雄幽深冰冷剑意的叔夜歌,突然间发现回忆剑意时可以斩去那些乱窜的杂念!同时,隐隐约约的感觉到了体内涌动的血脉!

    炼未纯之心,斩未纯之念,不都是一样的吗?

    为的,就是一颗凝练纯粹,可以专一于一物的诚心!

    此刻,炼心一道第一层次,叔夜歌明白,自己达到了!

    就在叔夜歌在自己房内斩去内心游丝杂念,打磨纯粹诚心的时候,不知何时在叔夜歌门外静静看着的叔夜雄微不可查的点了点头,然后向书房走去。凭他的认知见识,自然可以看出叔夜歌是在修炼而不是睡觉。

    到了书房的时候,宋鲁和肖婉蓉都在,叔夜雄微微扯了一下嘴角,露出一丝算不上笑的笑之后,淡淡道:“歌儿已经修炼了,有娇也有嫂子陪着,现在我们开始谈谈明天去河西郡的事情吧。”等宋鲁和肖婉蓉都点了点头后,又道:“夫人,你留下来看着歌儿,刚才我见他似乎摸到了炼心一道的坎子,正需要有人看着。河西郡我和宋滑头一起去就够了。”

    微微一愣,肖婉蓉挑起秀眉道:“弘老和恭老都可以看着歌儿,为什么要留我在家?这么多年没见了,我也想看看落下师妹怎么样了。当年也就是她能和我说上几句话......”

    “我不想这么早就让弘老和恭老培养歌儿,那样歌儿就再无为人的机会了.......”微微顿了一下,叔夜雄看了一下面色微变的宋鲁和肖婉蓉,沉声道:“叔夜家需要一把剑,歌儿,就是他们选中的剑!”

    “为什么?!”此刻的肖婉蓉柳眉倒竖,狭长魅惑的丹凤眼瞪圆,透着凌厉和森冷的精光,叫人被看上一眼就感觉有种被刺透的感觉!

    “老爷子老了,弘老和恭老也老了,我废了,咏儿资质只能算是中上,自然是需要培养一把剑对付想要染指叔夜家的豺狼。”叔夜雄的声音没有任何的起伏,平淡如水。但是那平淡如水的话语中蕴含的讯息却让肖婉蓉和宋鲁都是深深的叹息。

    “我明白了。”叹息之后,肖婉蓉深深的看了叔夜雄一眼,然后转头对宋鲁道:“宋滑头,这一次,我家相公就交给你了!”

    肖婉蓉不是傻子,相反,她是一个非常聪明的女人,叔夜雄这么说之后,她只是稍微联想了一下就知道叔夜雄所说的话是什么意思了......叔夜家这些年发展的艰难实在有点奇怪,宋鲁虽然不是白手起家,但是家业其实也不是很大,现在却比叔夜家发展的还好,这中间虽然有叔夜雄为官,而宋鲁从商的原因,更多的,却是有人刻意阻挠!

    “了解,夜叉。”宋鲁被叔夜夫妇以及落下曦叫做滑头,更从商海里面打拼出了成绩来,自然也了解叔夜雄话中的含义,同时也清楚肖婉蓉拜托他什么......官场上没有问题,但是江湖上,已经废了一只手的叔夜雄对上同等级的武者势必会有些吃亏。而此去河西郡,虽然不一定会面对操控文青伤了落下曦的神秘神宫势力,但是凡是难免万一,肖婉蓉的拜托就是要宋鲁多提一些人在身边......更明显的说,就是要他花些钱雇佣几个亡命之徒当炮灰!

    点了点头,肖婉蓉起身向书房外走去。既然已经决定了她不用去河西郡,那她留下也没有用,她相信宋鲁和自己丈夫的智慧,必定会商量出如何处理这次事情的方法。不过带上书房的门的时候,肖婉蓉突然回头对宋鲁冷笑道:“宋滑头,我好像和你说过别叫我夜叉!下次再这么叫,小心我打断你的腿!”

    次日,等叔夜歌从不知何时开始的入静中醒来,天色已经大明,于是连忙起身整理了一下被压皱的衣服,然后跑到书房。他打算向叔夜雄汇报一下自己炼心一道破入第一层的事情。而叔夜雄,如果不出意外,早上一般都在书房里面,更何况还有宋鲁在,叔夜雄应该会拉着他在书房里下棋。

    只是等他到书房的时候,却只见肖婉蓉正倚在窗前看书,不见叔夜雄,也不见宋鲁,不由微微一愣,停在了门前。

    “既然过来了,那就进来吧。”叔夜歌的到来早已经通过脚步声和呼吸声传递到了肖婉蓉的耳中,现在见叔夜歌停在了门口,便笑道:“早上去看你的时候,见你正在入静,便没有打搅你......”说罢,仔细的打量了一下叔夜歌,复又满意的点了点头:“看来你爹说的没错,你已经炼心一道已经入门了,到了木升便可以一线心光结合内力搬运全身了。”

    肖婉蓉是过来人,炼心一道入门的表现,尤其是叔夜歌这个初入门,眼中凝练纯粹神光都藏不住的新人,她自然是一眼就看出来了。

    “娘,你和爹都知道了吗?”眨巴了一下眼睛,叔夜歌走上前,来到肖婉蓉身边:“爹去哪里?还有宋伯伯他们呢?”

    “你爹和宋伯伯有要事出去了,宋伯母带着娇娇去街上逛逛,打算买些东西。”微微解释了一下其他人的去向后,肖婉蓉伸手揉了揉轻轻叔夜歌的脸,心疼道:“痛吗?”

    “嘶~”本来还因为兴奋和紧张没有注意到的痛楚在肖婉蓉的碰触下立马呈现,叫叔夜歌倒抽了一口凉气。

    这种表现自然是叫肖婉蓉更加心疼,叫叔夜歌等等之后,从书房的一角拿出备用的药箱,找出一瓶药膏给叔夜歌抹上。

    抹完药之后,肖婉蓉突然叹了口气,然后微微扯了一下叔夜歌的耳朵:“你呀,昨天怎么就和娇娇比上剑了呢?那样多危险你知道不?怎么也要和我们说一声啊!”

    “痛~”由于耳朵扯动的时候牵动了脸上的伤,叔夜歌马上痛呼了一声,然后低头道:“我知道了,是我错了!”

    “知道错了就好,以后切记不要再犯了!”看着诚恳认错的叔夜歌,肖婉蓉点了点头,然后道:“你爹打你这事,你怎么看?怨他吗?”

    “爹......”张了张嘴,叔夜歌头低的更低的了。

    眉头微微蹙起,肖婉蓉沉声道:“怨你爹吗?怨他下手重吗?”

    严肃的语气让叔夜歌浑身僵了一下,好一会儿后,方才低声涩声道:“不敢。”

    点了点头,复又摇了摇头,肖婉蓉揉了揉叔夜歌的脑袋:“等你爹回来的时候,将你这个答案给他。”然后不等抬起头的叔夜歌说什么,她用手指压住了叔夜歌的嘴,然后眼神有些迷离的道:“不论是剑客还是刀客拳师,武者的道路充满了数不尽的偶然,一个不慎,可能就会失去再进一步的可能,甚至身死道消。”说道这里,肖婉蓉的眼神更加的迷离缥缈,似乎飘到了某个未知的地方去了:“剑者,死生之道,顷刻间就会分出生死。你又没有留手的能力,所以不要做出不可挽回的事情的时候再后悔,凡事要三思而后行。当然,这不是叫你拖拖拉拉磨磨蹭蹭,遇事犹豫不决,还要想该不该拔剑,而是事先你就该思考清楚什么该做什么不该做,剑又是为什么而出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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