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一章 青衣带剑初出行

      叔夜咏归来只是叔夜歌日常生活中的一个小插曲,因为叔夜咏在家中待了两天就匆匆的离开了,说是虽然得了假期回家探亲,但是还有战友的信件要送,而且他们的父亲叔夜雄此时也不在家,而是在外地监察百官言行政事,所以要想见见叔夜雄还有送信的他在一个宿露未干的清晨就匆匆的离开了。

    但是这次小插曲对叔夜歌来说影响还是挺大的。

    首先,得知了花剑接下来该如何修炼。要知道之前他虽然将花剑的基本招式练的纯熟,却一直没有练出他父亲拔剑一舞,凝四海青光满室,莲荷盛放于一剑的感觉,还以为是没有真气的原因,现在看来不仅如此,还因为他没有找到自己的心花的缘故!

    不过这心花不是那么好选的,虽然不像道韵伴随武者修士的一生,只能有一个,但是因为心花就是花剑的习练者的剑心,所以在选择的时候要慎之又慎,找到自己喜欢的,适合自己心性的花之后,查形、观色、闻香,再取其意,若是阅历不足,心性未明的时候随意确定,势必对将来有所贻误!

    想来叔夜雄和肖婉蓉也是基于这一点,考虑着叔夜歌年纪还小,才没有在他练剑的时候就说起这事。

    问起肖婉蓉,果然如此。不论是时时督促的炼心一道还是关着他读百家经典,都是为了让他逐步了解自身心性,找到自己喜欢的一家精读,确定自己的未来。

    可以说,这就是世家子弟最大的幸福,在他们的身上,有着前人总结下来的捷径可走,不必像一般人一般盲人摸象,时时刻刻都在探索。

    其次,通过和叔夜咏交流,他对外界的情况有了很大的了解,尤其是西域百国。因为叔夜咏所在的边关并非是与其他东夏诸国相交的边关,而是面对逐渐开始强大起来的西域!

    当然,这对他来说只是丰富了知识面而已,对他现在的用处不大。对他来说,现在最主要的还是读书养气,炼心练剑,让自己的心性沉淀下来,找到未来的道路,然后考取一个秀才的功名,再去留仙城看看宋有娇......那张沾满泪痕笔迹稚嫩的信,他小心的装在一个锦囊中配在身边,行住坐卧都不离身,对那句叫他去留仙城找宋有娇的话,自然是记得清清楚楚。

    心意既定,叔夜歌来到书桌前,看向了桌上的三本经典静默了片刻,然后拿起了一本,认真诵读起来。

    眼诚,除书外,再无他物,口诚,抑扬顿挫,不紧不慢,心诚,经义解释,细细品味。读书,必须要心口眼皆诚,这个诚不只是对著书之人,更是对自己,不让自己浪费时间在有口无心,过目即忘之中。

    诚于我,方能诚于心。炼心一道,便是如此,贵在不断的诚心持行!

    桌上三本经典,其实乃东夏四国最广为流传的三家经典,儒家《礼记》,道家《南华经》,释家《心经》,叔夜歌所取的,乃是儒家《礼记》。

    或许是每月一次的梦中见闻作祟,叔夜歌对释家同道家都有一些疏离感,而且他们叔夜家也是儒家子弟,记得他向父亲询问哪家经典更好的时候,叔夜雄曾说过:“这是你的路,你自己走。不过我们范国能为天下范,便是以仁义为礼,辅之法家规矩。道家释家虽然不错,与养气炼心一道别有裨益,但是与我来说,终归梦幻了一点。我等为人,自当行人道,天道神佛都太遥远了。”如此一来,叔夜歌自然偏向儒家,首选的,便是儒家经典。

    而《礼记》,这本经典之内包含了许多儒家修心养性必要的内容,是有兴趣走儒家路子的叔夜歌百读不厌的经典,尤其是《大学》《中庸》《儒行》三篇。

    就在叔夜歌在认真读书练剑的时候,另一边,留仙的港口,宋有娇正嘟着嘴,满脸不乐意的和宋鲁上了一艘商船。

    “爹,我想去璟城,我想去找清荷县,我想找娘子玩!这里的人都没有意思,我听到了,她们偷偷说我们宋家没有多久日子好了!她们都是坏人!”

    宋有娇的带着让人心疼的哭腔的话语让宋鲁眉头紧皱了一下,然后蹲下来,认真的看着眼中氤氲着水光的宋有娇道:“娇娇,乖,璟城那边我们暂时回不去,但是歌儿不是给你写信了吗?再过几年,他就会来找你的......”

    “可是已经三年了,我都要忘了他的样子了!”

    宋有娇认真的语气让宋鲁默然,好半晌之后,才扯了扯嘴角道:“我会叫你叔夜阿姨将歌儿的照片送来,放心吧,你不会忘了他的模样的。现在,你就和我出海散散心吧。海外诸国,风情各异,有很多好玩的。”

    “真的吗?”眨巴着明亮的大眼睛,宋有娇盯着宋鲁看了一会儿,确定宋鲁不会骗她后,脸颊上浮现两只可爱的小酒窝,露出了明艳可爱的笑容:“那么等我回来就可以见到娘子现在的样子了吧?留仙城里面的人都没有娘子对我好!”

    宋鲁眼中神光一闪,轻笑道:“谁叫你们有婚约呢?”

    “哼!没有婚约娘子也会对我好的,我知道的!”洁白秀气的脖子高高扬起,宋有娇半是认真,半是骄傲的道:“我可以感觉到,其他人看我的眼神和他看我的眼神是不同的,娘子看我就像你和娘看我一样,其他人看我总是带着让我不舒服的感觉!”

    微微一愣,宋鲁轻轻敲了敲宋有娇的额头:“一个小丫头也敢这么说......要是他和我们一样,那就完蛋了,完全是把你当女儿宠着。”

    “哼!不信就算了!”宋有娇气鼓鼓将头一撇,片刻后,又回头低声道:“爹,我从小就可以看透人心,所以你才不愿意让我和那些人一起玩的,不是吗?只有娘子不同,他烦我的时候烦我,恼我的时候恼我,却也一直让我宠我,不像其他人不喜欢我还假惺惺的和我玩。而且那些人的父母知道我是你的女儿后都想以我为目标打你的注意,但是叔夜叔叔阿姨他们别说打你的注意了,还经常操心你的事情,更关键的甚至比你们还疼我......痛!干嘛打我!”

    “有人来了......而且你后面那话哪像是对自家父母说的?”

    嘟起嘴,宋有娇看了一下不远处路过的船员后,低声嘟喃:“我说的事实不是。”

    山中无甲子,寒尽不知年。

    虽然叔夜歌不是在山中,但是专心修行之下,岁月的变幻总是会不自觉的遗忘,等叔夜歌回过神来,然后在家中族老的安排下考取了秀才功名,可以佩剑游行范国内所有地方,甚至可以去其他国家的时候,又是一个三年过去了。时年,叔夜歌已经十四岁了。

    养气练剑,加上营养到位,他的身高蹭蹭的长高,现如今已经和他的母亲肖婉蓉差不多高了,同叔夜雄或者他兄长叔夜咏相比也不过矮了半头而已,只是面容没有多少变化,依旧眉眼清秀如处子。

    叫叔夜雄来说,叔夜歌这是同肖婉蓉年轻时候几乎无二,不过一双眼睛明亮锐利,气质温润中带着刚强,叫他和肖婉蓉年轻时候完完全全的分别开来。

    既然考取了秀才功名,叔夜歌自然也就可以离开摩阆郡,前往留仙城找宋有娇了。

    那年他差点伤了宋有娇却连道歉都没有就回屋了,后来要道歉的时候宋有娇却已经离开的摩阆郡前往了留仙城,只能愧疚到今日......虽然那事不大,甚至书信往来之时宋有娇都没有提起,可能都已经忘了,但是叔夜歌还清楚的记得那一双惊慌失措的眼睛和后来为他辩解时歇斯底里的哭声。

    该是他的责任,他从来不觉得自己需要躲了,而且宋有娇还是他的未婚妻不是?

    更关键的......

    “歌儿的剑术已经纯之又纯,基础扎实的不比任何人差了,加之经常和夫人你对练,变化应用也颇为不俗,是可以出门游历,找寻自己的心花了。”端着茶盏,叔夜雄看着面前风度翩翩的叔夜歌的点了点头,然后对肖婉蓉笑道:“其实你也不必太担心,现在天下平和,歌儿又有剑术在身,加之秀才虽然越来越平凡,但是好歹也是在朝廷里面挂着名,配上我们叔夜家的名头,找人帮衬一二还是简单的。如此还不敢让歌儿出去闯闯,他以后会有什么出息?咏儿还不是十五岁就出去游历了一圈?歌儿虽然小一岁,但是剑术和心智可比他当年沉稳多了。”

    叔夜府中的花草无数,清荷县外的昆山更是四季都花开绚丽,叫人迷醉,但是偏偏叔夜歌完全没有找到自己心花,或者说,他虽然对这些美丽的花草都很喜欢,但是却不觉得任何一种可以作为他的心花!

    已经十四岁的他,通过每月一次的梦境已经得知了自己的前世!但是.......就是想不起名字!一切所见所闻就是少了名字!前世自己的名字!

    如此情况下,他又如何能找出自己的心花呢?纵使那些鲜花芳香扑鼻,沁人心肺。

    “你说的总有道理!”美目瞪了一下叔夜雄,肖婉蓉看向叔夜歌,温柔笑道:“歌儿,你去留仙城找寻有娇的时候小心点,同时,我也拜托你一件事。”

    “娘只管说。”

    数日后的清晨,璟城外的候车室中,叔夜歌穿着针脚细密精致的青色圆领袍,头发用玉簪别起,一丝不苟,腰间配着一方代表叔夜家后人身份的玉佩,腰侧悬挂着一柄无穗长剑,手中翻阅着一本儒家经典,静静的等候着前往留仙城的火车到来。

    这个世界,依靠蒸汽机力量推动的火车早在百多年前就出现了,只是那个时候多用于军事物资运送方面,直到三十年前才渐渐用于商业方面以及百姓出行。

    秀气的面容和温润如玉的气质,静静候车的叔夜歌叫一同候车的其他人频频瞩目,只是一时之间却没有人上前攀谈,毕竟他们完全摸不清叔夜歌的底细,贸然打搅很是失礼。而且能坐火车的,一般都是有些身份的人,若是叔夜歌不理会他们的攀谈,那面子就丢大了,他们可不想遇到这种情况。

    况且,一个美少年在窗外透入的清晨阳光下静静阅读也是一种赏心悦目的美景不是?何必去打扰了呢?他们大早上起来赶车也是有点累了,借着这机会欣赏一下美景休息一下身心也是不错的。

    就这样,时间就叔夜歌翻书时的沙沙声中过去了,而火车,也终于带着呜呜的刺耳汽笛声,轰隆轰隆的驶进了车站,然后,候车室内的所有人都不约而同的向站台走去。

    将书放进随身携带的手提包中,叔夜歌也不迟疑的随着人流走向站台。

    说是人流,其实在璟城候车的人不是很多,原因是要前往其他郡府需要考取秀才功名,有一技伴身,不然只能靠秀才担保,而秀才只能担保两人人而已,如此,便限制了出行人数。虽然说上有政策下有对策,有些商贾会雇佣秀才甚至举人帮着担保,好让有更多的人帮他们照料货物,但是显然今天没有出现这种情况。

    不久后,在乘务人员的安排引导下上了车厢,叔夜歌便来到事先定好的位置坐下,再次取出之前的儒家经典看起来。

    人心总是容易动摇,叔夜歌发现自己精读某家经典,用剑之时,平时行事之时,都会有所影响,比如精读儒家经典则剑势浩然,规矩中见纵横,而读道家道藏就如仙鹤古松,飘逸潇洒。昔日叔夜雄所说的借百家之言炼心洗剑,便是如此。所以即便是在这个世界第一次坐火车,他也暂时按耐住了心中的好奇,打算将手中的经典读完再说,他知道这对他培养自己的道韵有非常大的好处。

    道韵者,一个人一生的坚持、信仰结合炼心养气的功夫展露在外,不仅让人可以瞬间知道其为人如何的同时,与武者交手也可有不战而屈人之兵的功效!只是道韵培养非常艰难,非大智大愚,心性坚定的人都无法养成。归根结底,人心善变,持行不易!

    不久后,叔夜歌突然感觉到了一个人坐到了他对面,而且似乎是一个女子,体带幽香,似乎还配着香囊,有一种叫人心神安宁的药香,只是打算读完经典的他也没有抬头看那人是谁,只是静静翻着书,那人也识趣的没有打搅他。

    又过了一会儿,火车开始慢慢走动加速,最后带着汽笛声离开。

    沉醉在经典中的叔夜歌没有注意到,在火车经过一个山丘的时候,一对夫妇静静站在其上,目送他离开......赫然是叔夜雄同肖婉蓉。

    “放心吧,有弘老暗地里跟着,歌儿不会有危险的,而且柳家的千金似乎也暂时和他一路。”见肖婉蓉面上带着担心,叔夜雄笑道:“雏鸟总是要出去闯荡一下才有成就。之前不是还要他送信给泰山吗?泰山可是在楚国啊!现在歌儿才走你就担心起来,过些时日是不是要出门找他?”

    “我身上掉下来的一块肉,能不担心吗?而且叫他到爹那里,爹还不会照顾他吗?”白了一眼叔夜雄,完全没有平日里的端庄,肖婉蓉叹气道:“这些年一直守着他们,见他们慢慢长大,这种感觉是你这个成天往外跑的人懂的吗?”

    “我这不是公务在身吗......”

    “是,是,相公你公务繁忙!”

    “呃......好啦,现在两个兔崽子都不在,你就守着我吧。”

    “我们都几岁了,还说这些肉麻话儿,你恶心不?”

    “你不是也喜欢吗?”

    “你......算了,不和你扯这些虚的了。现在歌儿交给弘老培养了,希望不要出乱子。”

    “这只能寄希望于这几年我们对他的培养了,只要他能守持住自己的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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