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九十二章禁止发声

　　    又是一日黄昏后，斜阳低垂，日薄西山。
    李昂勒住缰绳，驻足于小山坡上。
    在这里能够清晰地看到下方有一座依山傍水的村庄，此刻正升起袅袅炊烟，恰巧能作为他今晚的落脚处。
    距离他离开特兰西瓦尼亚已经有两天了，但他仍未抵达据说藏匿着夜魔的温莎堡。
    他取出路线图计算着自己的位置，发现自己此时应该是来到了波西米亚王国的境内。
    波西米亚王国是神圣罗马帝国最强大的一路诸侯，不仅保留着王国的头衔，还是七大选帝侯中，四位世俗选帝侯中地位最高的。
    其统治者卢森堡家族也因此能长期垄断帝国皇帝的宝座。
    当然，这些都与他无关，即便是他刚刚手刃了一位神罗的实权伯爵。
    李昂不再犹豫，纵马奔下山坡。
    他看起来身无长物，财宝以及德古拉伯爵的头颅，都被李昂收纳在了木偶马的体腔中，以避免招惹不必要的麻烦。
    财帛动人心，即便是良善人，看到李昂背负这么多金银孤身赶路，怕是也要产生抢劫的心思。
    小镇外竖着几座木桩，上面绑缚着早已风干的尸体，尸体的脖颈上套着木牌，上面用拉丁字母歪歪扭扭写着“生人勿进”。
    李昂微微蹙眉，却并未选择绕路，他已经风餐露宿两宿，迫切希望能够好好休息一番。
    他已经来到了青草试炼的最后一截旅途，接下来的每一个敌人，都只会比德古拉伯爵更难缠，他必须养精蓄锐！
    他纵马走向镇口，守卫城门的民兵立刻挥舞着长矛，大声阻止他靠近，至于说的是什么，他就完全听不懂了。
    按照地理位置，波西米亚人大多属于维内蒂人，也就是西斯拉夫人，虽然相貌同日耳曼人几乎没有太大差别，使用的官方文字也是拉丁文，但语言就迥然不同了。
    实际上这也很正常，拉丁文虽然被推行到了整个天主世界，被视作官方语言。
    但会写不一定会说，底层人民甚至包括小康家庭都很难有经济条件学习拉丁语，只能说方言。
    “我是德古拉伯爵麾下的骑士里昂·奥克塔维厄斯，前往温莎堡有要紧事，还不速速让开。”
    李昂一声大喝，低矮的木墙后，民兵们几乎是噤若寒蝉，再没人敢大声呵斥。
    现如今的李昂已经颇具威仪。
    这不仅仅是龙血药剂和纳斯雷兹姆的皮质斗篷的效果，也是他自尸山血海中历练出的成果。
    更别提他有一身鲜亮的铠甲和战马，在这个时代几乎可以与“骑士”划上等号，即便是训练有素的士兵，在他面前也很难提起攻击的欲望。
    李昂微微蹙眉，随即道：“有人会说拉丁语吗？”
    木墙后产生了些许骚动，随后，有人壮着胆子用蹩脚的拉丁语道：“请稍等！”
    李昂点了点头，坐在战马上的身体挺得笔直。
    很快，便有一个年迈的老者站在木墙后，用蹩脚的拉丁语大声问道：“你是什么人？”
    李昂将他编造的身份重复了一遍，称自己只打算借宿一宿。
    “原来是特兰西瓦尼亚的骑士老爷，只是休息一晚的话还是没问题的。”
    老者似乎在小镇里威信极高，很快便命人打开了城门，李昂翻身下马，牵着坐骑走入其中。
    这里似乎并未有黑死病侵袭，但每个人的面孔依旧呈现出枯败色，没有丝毫生气。
    他们望着李昂，神情麻木，既不敌视，也不羡慕。
    唯有那些民兵们露出敬畏的表情。
    老者领着李昂向小镇深处走去：“里昂老爷，虽然借宿不是什么问题，但还请您明天一早就赶快离开这里吧。”
    虽然有些疑惑，李昂还是道：“你放心，我有伯爵大人交托的重任，不可能在此多作停留。”
    “那就好。”
    老者将李昂领到了一间空置的民居内，小声道：“房屋简陋，但还算干净，就请您在此歇息吧。”
    “感谢您的帮助。”
    正在这时，老者看向了窗外。
    此时暮色已经渐渐深了，昏黄的暮光洒在大地上，他满是皱纹的脸上挤出了一丝恐惧。
    他看向李昂，郑重道：“请您铭记——无论发生了什么，看到了什么，在晚上都不要发出任何声音。”
    “你说什么？”
    李昂没有听清，老者的声音压得很低。
    老者凑到李昂耳畔，轻声重复道：“晚上请您务必呆在房间里，不要外出，也不要发出任何声音，否则......”
    李昂追问道：“否则会怎样？”
    老者却露出了一副讳莫至深的表情，缄口不言了。
    李昂还想追问，老者却将手指竖在嘴边，比划了个噤声的手势，随后便快步离去了。
    “不能发声？”
    李昂皱起眉头：“难道这里也有恶魔作祟？可路线图上并没有标注啊。”
    他趴在床上，只感觉屁股这两天颠簸的厉害，大腿内侧都快磨出老茧了。
    木偶战马再好，依旧无法规避颠簸感。
    如果木偶制作指南书中有“木偶汽车”的制作方法就好了——估计还是不行，这里没有公路可供汽车行驶。
    他迫切希望找到一处女巫集市，买到一些珍稀材料，从而制作出一具高阶的飞行木偶用来骑乘。
    但他立刻又意识到即便是现在制作出飞行木偶，他也没有足够的魔力使其永久性活化，起码要等到自己突破中序列后。
    这样看来，低序列的境界已然成为了制约他方方面面的最大枷锁，突破已是势在必行。
    但前提是，自己要补完缺失的最后百分之三人性，或者能够使自己的意志坚韧到能够抵御突破所带来的冲击时，才能进行突破。
    青草试炼的确卓有成效，李昂能够感受到自己的精神意志在茁壮成长。
    尤其是在德古拉城堡的那场屠杀后。
    这或许很难理解，明明是一场血腥残忍的屠杀，李昂偏偏能够感受到自己人性的回归。
    或许完成青草试炼，自己就能水到渠成地突破了。
    就在心念转动间，窗外的夜色已经彻底黑了下来。
    整个小镇顷刻间再无半点声息，连刚刚还能隐约听见的咳嗽声都消失了，仿佛有人开启了静音模式。
    李昂抑制住强烈的好奇心，躺在床上准备和衣而睡，他现在虽然不弱，却也不会因此而失去敬畏心。
    既然老者提醒过自己不要发声，不要出门，还是别节外生枝比较好。
    但就在这时，门外突兀响起了敲门声。
    笃笃——
    笃笃——
    敲门声富有节奏感。
    无论屋内有没有回应，依旧是不疾不徐。
    李昂冷眼相待，神情却渐渐涌现出一丝疑惑——这绝非人类的恶作剧，但他也并未嗅到恶魔的气息。
    当然，这也无法证明这就不是恶魔的手笔，毕竟，即便是猎魔人也有看走眼的时候，这不是没有前车之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