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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臣女很小心的,只单侍卫一人知道,不过殿下的琴声怎么突然断了,莫非您发现有人在外面偷听?”
    “你不知道琴有灵性吗?我感觉琴弦突然变得滞涩还以为来了刺客呢。”
    朱昀曦表面数落柳竹秋,心里却觉得她的随性行为很可爱,招手叫她过去。
    柳竹秋已为他的琴艺歌吼倾倒,兴冲冲坐到他身旁。
    “臣女今天才知道殿下精通音律,您以前怎么从不和臣女谈论呢?”
    朱昀曦见云杉已关门出去了,完全撇去架子,略带无奈地说:“还不是怪那帮大臣,他们说曲艺是比骑射更糟糕的嗜好,钟爱此道的君王都会荒淫、糜烂,让父皇禁止我碰这方面的娱乐。大婚以后我就没摸过任何乐器,好些都已生疏,如今只会弹几只琴曲。”
    秦二世和李后主都是沉迷音乐的亡国之君,唐玄宗晚年酷爱文艺,成立梨园钻研戏曲乐律,致使朝政荒废,胡羯乱国。
    本朝□□定鼎后吸取这些历史教训,设祖训禁止后世继任者以音乐娱兴,除各大典礼上能够奏乐,其余时间皇宫内不得赏乐消遣。
    一次他心血来潮想招伶人进宫演奏解闷,遭到御史强烈反对和阻挠,面对自己定下的规矩,堂堂天子也只好吞声放弃。
    此后历代皇帝想歌舞娱乐都只能低调进行,被大臣们知晓准会收到一堆劝谏奏疏。
    不过皇帝有权力为后盾,官员批评起来还比较节制,换成太子他们就断不会客气了。
    朱昀曦少年时曾多次被那些尖刻的言辞生生骂哭,好些经典名句至今记忆犹新。
    他顺口说了几句给柳竹秋听,柳竹秋真心替他抱不平。
    “这帮腐儒太过分了,子曰‘兴于诗,立于礼,成于乐’,一个人要完善文化和修养就必须学习音乐。音律是最高雅的修行,他们凭什么不许您接触呢?居然还骂得这么难听,我真是看不下去了。殿下,等您继位后让我去都察院吧,要是有人故意找茬,我就替您跟他掐架,保证帮您骂死他。”
    朱昀曦喜见她维护自己,可她这要求不符合他的心愿,含糊敷衍两句,摸摸她的脑门说:“我看你气色不错,身子好些了吗?”
    柳竹秋精神抖擞:“都好了,您今天能允许我去城里逛逛吗?”
    朱昀曦摇头:“今天天气不好,待会儿没准要下雪,你病刚好,出去着了凉可不是玩的。”
    看她瘪嘴,忙拿一则喜讯来调剂。
    “阿努金北逃时受到安腊塔汗军队追击,已兵败被俘。安腊塔汗的使节今早来到宣府,说虏主夫人金海桐想来此造访。我已派人送信回京,请父皇允许我出面接待她。”
    柳竹秋重现欢笑,只担心太子不能回京参加正旦祭典。
    朱昀曦说:“父皇和大臣们以为我还病着,不会催我回去,往年春节期间事务最繁重,我早想过个清静年了,今年就我们两个人过年岂不自在有趣?”
    他是真把她当做至亲才向她坦白这些悖道违礼的心声。
    柳竹秋体量他久受宫廷礼节禁锢所受的苦,也乐于找盟友一道破坏礼教,愉快地接受建议。
    朱昀曦欢喜地握住她的手:“今天先不出去,我带你去看演出。”
    “什么呀?”
    “去了就知道。”
    他正要起身,忽然板起脸责备:“我发现你真的很不听话,说好单独见面时叫我郎君,你却老不改口。”
    柳竹秋娇俏地捂一捂嘴,做作谄笑:“郎君不是要带人家去玩吗?快走嘛~”
    她一撒娇,朱昀曦就像雪狮子向火,骨头都化没了,马上捧着她的脸狠狠亲了一口。
    他们来到将军府的后罩楼,楼内有一戏台,内官已招来一群乐工登台待命。
    朱昀曦领柳竹秋在台下的大堂上坐定,命乐工们奏乐。
    台上八音次第响起,先是萧鼓,继之琴笛,接着胡琴琵琶灵活穿插,编钟匏簧巧妙点缀,共同编织出一首盛大欢腾的乐曲。
    只听得锣拨铿鍧,恰似东海波开群龙吟,翩翩鸣凤来九霄。丝竹烨煜,忽如盘古玉斧开乾坤,又如鲛人泣珠撒金盘。正应着古人所说的“洞心达神,超遥茫茫”③。
    柳竹秋入神倾听,曲终后立刻询问朱昀曦:“这谱曲者真乃奇才,殿下可否让微臣当面拜会。”
    朱昀曦得意微笑:“奇才就在眼前。”
    他今天真给了柳竹秋满满地惊喜,她忙起身揖拜,衷心赞叹:“这曲子是殿下谱的吗?原来您对音律的造诣这么深,微臣认为此曲可与唐时的《七德舞》④媲美。”
    朱昀曦读书不精,又不擅长文墨,今日终于有机会在她跟前展示才能,事前还有些忐忑,担心不被看好,此刻获得她的高度赞誉,不由得兴高采烈,陶然介绍起创作历程。
    “孤这次行军时听士兵和百姓演唱一些当地民歌,就想做一首边塞风格的曲子,到宣府时已拟好曲谱,命这儿的乐工习奏,取名叫做《边沙行》。等金海桐来访,就用这曲子招待她,如何?”
    “当然好了,我想金夫人一定会喜欢。”
    柳竹秋以前看朱昀曦多少有点金装神像的意味,内在不如外表华丽,现在见识到他一流的音乐天赋,印象大为改观,觉得做太子真埋没了他的才华,倘若没生在帝王家,也许会成为名垂青史的大乐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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