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阿卫,吞噬”

      “清欢宝宝,妈妈今天没有来得及做你的晚餐。刚好朋友邀约,就在这里吃吧,好吗?”
    阿卫小心翼翼地过问我的意见,在得到我的肯定答复后,肉眼可见的松懈了下来。
    我也说不清楚为何这个朋友要以人类的方式来招待我们,可能是因为同化。
    不过祂的厨艺只能称得上是中规中矩,这让一向吃惯了阿卫所做饭菜的我很不适应。
    阿卫坐在了我的身侧,我注意到祂进食的时候身体颤抖,面露痛苦。
    祂就连筷子最基本的抓握方式都是错误的。菜肴刚被夹入碗中,就被祂状似不经意的落在边缘。
    阿卫一口都没动那些饭菜。
    饭饱过后,那位朋友机械的去厨房收拾。
    祂家的装修看起来也很古怪。厨房并不是开放式的,从外面完全看不到里面的情况,只能看到浓郁到化不开的漆黑。
    谁家厨房喜欢用黑色的玻璃…
    那个朋友清理碗筷的时间未免也太长了些…
    我有些渴了,阿卫不知何时又靠得我更近了些。刚刚只是吃了一些菜肴的我,又感觉到了口渴。
    于是我从善如流的扯了扯阿卫的衣袖,轻轻开口,
    “妈妈,我渴了,我想要喝奶。”
    阿卫缓慢地眨了眨眼睛,声音显得有些局促,
    “可是清欢宝宝,我的朋友还在厨房里面。如果动静太大,会被、会被发现的…”
    我不依不饶,更是懒得管这些。干脆伸手捧起了阿卫的脸颊,低声说着“我才不要管这些”。在阿卫微怔的目光里,我直接吻上了祂那冰冷的唇瓣,已经开始解开那几粒碍事的纽扣。
    “丁零当啷——”
    从厨房里传来了瓷碗打碎的声音。响亮而刺耳,堪堪划破心尖。
    “不好!”
    这是阿卫焦急的声音,这也是祂第一次拒绝我的吻。
    祂立刻奔向了厨房。在门被彻底拉开的刹那,我嗅到了一股无比浓重的血腥味。
    “宝宝别进来,别看…”
    我又听到了阿卫心急的声音,伴随着的是厨房里锅碗瓢盆摔在地上的嘈杂之声。
    “江清欢,求求你了…”
    我又听到了阿卫可怜而哀求的声音,浓郁刺鼻的血腥味令人作呕,我挑了挑眉,客厅与厨房一步之遥。
    很轻易的,我站在了门口。
    “别看什么?”
    我反问着,已经挪到了阿卫的身边。
    祂自然知道现在已经根本无法阻挡住我,立刻卑微的低下了头,抢先一步开口了:
    “对不起,宝宝。”
    啊,祂又在说抱歉了。
    我的视线逐渐从浓郁的雾中恢复了清明,在看清了面前的情形后,我轻笑一声。
    此时的厨房里哪还有什么所谓的“朋友”,只有薄薄的一张人皮平摊在惨白的地板上。
    人皮底下是覆盖着而蠕动的几根触手,触手的横截面还在不断往外渗透出血液,蔓延在地板上晕染出了几道深浅不一的血痕。
    阿卫害怕到颤抖,立马奔过来同我解释起来:
    “清欢,不是这样的,不是…听妈妈说,妈妈没有…”
    “我知道。”我轻轻拂过了祂扯住我衣角的手,在祂失落寂寥的目光里又接着补充上了一句:
    “况且,这样的事情你已经不止做了一次了,对吗,阿卫?”
    我没打算接近那张快要趋于透明的柔软人皮。即便是没有见证过实物,但那样的状态定然不可能是真正的同类。
    血腥味夹杂着愈发古怪到不可描述的气息铺天盖地的席卷而来,我缓慢地眨了眨眼睛。
    面前的人皮的确是阿卫的同类,但很明显已经没有生命体征了。
    用祂们那一族的话来说,算是彻底的“消亡”吧。
    啊,这个同类,早已被阿卫“吞噬”掉了,融为了阿卫的一体,化为了阿卫的营养血肉。
    至于那些还在不断蠕动的触手…
    我瞥了阿卫一眼,冷冷开口:
    “你又斩断了自己的触手吗?”
    那些可怜悲惨的触手们,即便是与本体已经脱离了链接。可还是遵循着最初的本能,试图蠕动着半截身躯,向我缓缓爬来。
    血痕,深浅不一没有任何规律而扭曲的血痕,在惨白的地板上开始谱写出了一张血色的扭曲油画。
    面前的阿卫慌忙摇头又随后点头,祂的唇色本就苍白。如今被我如此惊吓,更是颤抖。祂羞愧的低下头,同我小声解释起来:
    “清欢宝宝,你不要多想。是因为宝宝老是说、老是觉得妈妈太孤独了,没有朋友,所以才会、才会这么做的…”
    荒诞无厘头的解释,但阿卫见我没有其他异议,又继续自顾自的解释起来:
    “好像还没有和清欢宝宝讲过关于我的事情。其实一开始的我是体会不到真正感情的,但是我们的学习能力与模仿能力极强。所以、所以我能感知到这里有同类的气息,我想和祂‘交朋友’。”
    “但是好像情况没有我想象中的那么顺利,最后我打赢了祂…”
    起初,阿卫还在用人类通俗的语言向我解释着祂们的全部习性,可是后来的结果祂却只是用轻飘飘的一句话完全带过,仿佛刚刚这里的血腥恐怖场景全部与祂无关。
    “可是‘吞噬’所耗费的能量太大,所以那个时候蛇尾没有恢复原形,就那样去接宝宝了。对不起…”
    祂又轻声开始了永无止境的道歉,却是将全部的视线一并转向了我,包括那些绽放在身躯之上的密密麻麻的眼球。
    如果只是单纯盯着眼球眨动的话,会很容易让人精神污染,一直迷失在漩涡里。
    但我对此已经习以为常,所以消化完阿卫的那些话后,又补充上一句:
    “难怪妈妈会把自己搞得那么狼狈。”
    “那你、那你会怪我吗?会不要我吗?”
    祂的身躯逐渐软化下来,说话的语气也开始不着调起来,生怕我因为这些已经触碰到底线的行为而立刻放弃祂。
    阿卫不敢再细想下去,祂其实不太爱在脑海里构建出那些不堪入目的结局的,可我的反应总让祂一而再再而叁的感到心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