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七章
红楼很可怕你怕不怕 作者:六六很可怕
第十七章
如果说贾珠之死是林绩所不能更改，让人郁闷，无论对贾家还是对林绩来说都不是好消息，另一角度说，这件事多少却促成了林黛玉的养身计划形成。贾敏作为一个母亲，对于儿女之事是百分百上心的，尤其在侄儿有点突然地去世之后，尤为关心儿女的生活起居。这种担心自己亲近之人会骤然失去的情绪持续了不少时间，后来林绩提出让林黛玉每天早晨、傍晚在院子里走上半个时辰时，贾敏稍加犹豫就答应了。对比普通小孩，林黛玉的身体确实有点虚弱，她才刚满两岁，一般这个岁数的女孩子都脸上圆圆的看着十分讨喜，林黛玉看着很可人，可却比别人瘦削一些。每逢秋冬、春夏交际，林家重点保护对象就是林黛玉，这社会的总体医疗水平不高，一个风热咳嗽都可能转成不治之症的时代，这样的小孩子哪儿敢让她哪怕有一丁点儿的机会生病啊！
这个时代的大家姑娘都是内宅出生长大，平日大门不出二门不迈，了不起了能偶尔跟着出去拜访别家、一家子出门踏青、去去寺庙拜拜佛什么的——林黛玉年纪又太小，贾敏轻易不敢把她带出门去。小孩子容易生病，眼睛又干净，万一冲撞了什么看见了什么亦或是受惊了吹风了可是不得了。
林家后花园子里倒是有鹅卵石路，林绩平时也喜欢没事就抽空儿走在上面舒缓脚底。可是现在春末时节，早晚还是凉，不能给林黛玉去。院门儿都不能出，妹妹只能在院子里散散步了。地上是青石板砖，打扫得干净，只要不下雨，走着就很惬意。廊下摆着两张椅子，一个小桌子，上面是一钟温水一个盖碗，几样点心茶果。
林绩走进来先看见的不是妹妹，而是背对着他的几个嬷嬷，都看着林黛玉的母牵引着林黛玉慢慢走着。
大概是走累了，就停了下来依着嬷嬷的手，嬷嬷作势欲要抱起她回屋子去，林绩笑道：“妹妹这又是走不动了么？”
嬷嬷们循声看去，不由都笑道：“大爷回来了。”
林黛玉撅着嘴看他，到底先说了一句：“哥哥。”
林绩俯身刮了刮林黛玉的鼻子：“我怎么听着不太乐意？好妹妹，哥哥牵你回房寻太太。”
林黛玉乖乖放开母的手，由林绩牵着走。
一见贾敏，林黛玉便要往贾敏怀里去，林绩笑着看他娘与他妹妹母女两个互动，等贾敏抽出眼神望向他，便说：“儿子觉得，以后还是不要总让嬷嬷们抱着妹妹了。”
贾敏略一想，“嗯”了一声：“慢慢儿来罢，你妹妹总归还小。”
日子其实就是一个七天连着七天——唔，如今是一个十天连着十天，林海在这个时代绝对是一个很人化思想也挺不迂腐的家长，仿照他的休沐制度，给林绩也定了放假的日子，除了各种大节小节，正常来说林绩是十日有一天休息日，生活一直很正经，正经到林绩某一天忽然猛的被囧到——
……他要有庶出的弟妹了。
望天，姨娘们果然不只是摆着好看的花瓶而已……
初听到消息时林绩莫名心一紧，手臂上立起汗毛，**皮站好队伍，缓了一下才正常。咳了一声，觉得没什么话好说，再咳了一句，贾敏莫名其妙：“你怎么了？”林黛玉也望着他：“哥哥要喝药！”
林绩：……
谁生来都不会莫名爱上喝药，林妹妹到底也还是小孩子，听着要喝药总是要把小眉毛挑一挑皱起来。林绩平时骗林黛玉时说是整天只吃一点点饭要喝药的，练字太晚了伤了神要吃药的，太早起来要是咳嗽了要吃药的……常在河边走哪能不湿鞋，出来混总有一天要还回去的！损妹妹的结果就是总有一天要被损回来，哥哥咳嗽啦，太太快让哥哥喝药去！
林黛玉狡黠地眨着眼睛看看林绩再看看贾敏，贾敏搂着她：“我的小心肝哟～”然后对林绩说：“你大小也是一个爷们，我也不同你说那些话了。自己顾着读书上进，万事记着规矩，我只要你没有三灾八难、同你妹妹亲厚——我能亲眼看着你们兄妹两个成人，这就是我一辈子的福气了。”
林绩头一遭不逗回他妹妹，规规矩矩回答：“儿子明白。”
贾敏没说要他如何好好去对待即将出生的庶出弟弟/妹妹，林绩知道贾敏心里也不舒服的。作为儿子，林绩管不着林海与姨娘们的关系，但能管住自己。万事记着规矩就好，懂得上进，护着妹妹，这是贾敏的愿望。
现在是初夏，李姨娘有孕方不足三月，估着预产期在十一月。一想，林海在林黛玉之后确实又还有一个儿子，这是命定的，改变不了，那就淡然处之吧。
夏天没过完，江南官场各种大动荡了。
今年颇不太平。春天，北方春旱，等着春耕的时节滴水未降，皇帝急着两次三番的求雨，好容易求下一点点雨来——当真是一点，毛毛雨下了两个时辰，皇帝的高兴劲儿还未消散，雨先消失了。虽说春雨贵如油，可这难不成是天朝旗下中石油么？夏初，长江流域又尽是大旱，这回求雨却怎么也求不下来了，紧接着湖南蝗灾严重，偏偏湖南布政使不过是个打酱油的角色，平时没事儿还好，一省农官，位子在他之上的就两个，另一个武官又跟文官系统没什么大交集，他捞钱捞得欢喜，享受享得安逸。然而一旦出了大事情，就悲催了。他于治理灾情上一点招架之力也没有，最初灾情还不是很严重的时候，因不会做事错过了治理的时机，以至于一省灾情愈加严峻，未几，湖南布政使罢官，巡抚降五级留原任，速调了江苏布政使去顶替原来的官儿，其余的人员都未作变动，只换了个主事的人。这才慢慢好起来。
前任布政使太蠢，旱极必蝗的道理都不明白，预防措施不会做齐全，一开始的遏制措施更不会做完备了，若非调过去的新布政使是把好手，可能今年的湖南要饿死的人要以成千上万计算了。——徐先生的话，这先生暗自骂了许久。皇帝已经下令免了湖南赋税，巡抚布政使联名上折子先感恩一番然后开口跟皇帝要钱要粮食。虽然在皇帝发现原布政使太无能之后调了能臣顶上，但是湖南今年的粮食出产也是不必再想多了，不死太多人就阿尼陀佛了。要粮食？给。要钱？给。能不给么？本来这一年就不太平，皇帝可不想看见处处是路有冻死骨的状况出现——好吧，隔着千山万水的，看不见，可是折子看得见，朝臣的话听得见。
出钱——今年的国库支出忒多了；出力——皇帝亲自上阵求雨，老天爷还不给这个天子面子，只怕皇帝老爷子心里头觉得，这一年还没过完，但是已经悲催得差不多了。
等天灾都完结得差不多，皇帝开始算账清理人祸了。皇帝心里不爽，让皇帝心里不爽的人只能更惨。皇帝不能罚到老天头上去，那么当官儿的就惨了。
最惨的是原先的湖南布政使，皇帝恨他是恨得牙痒痒，哼哼，好么，秋天杀人不伤天和了，如今不正好是秋天？正好！他非死不可！留个全尸算好运了。其家人全部流放一千里。
巡抚罢官，家产籍没充公。看着布政使的惨状，巡抚了项上人头，暗自庆幸条命还在。余下的官员，有降级的，有降了级还不管年岁大不大被调到南京去直接养老的，也有趁此时机升了官的，不一而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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乃们问为什么林绩知道得如此详细么？除了他自己想知道、努力地去知道，另个原因就是因为他爹要换地方当官了，各种消息自然齐备。
林绩下巴掉桌上，扶好下巴，坐正身子，眨巴着眼睛迷茫了：这布政使是傻子么？他x的他究竟是怎么升到一省布政使堂堂正二品的位子上的？！！就算是能乱调度动车，可这中央集权制的地盘儿上皇帝是老大，底下人可不带这么能调度官儿的啊！！□裸的事实证明，乱来是要出事儿的，这回可不就出大事儿了么？
徐先生一副“这是一个奇迹，不管你信不信，反正我是信了”的表情，继续他的吐槽演讲。
林绩：唔，天朝的特自古而今的不变，大官们总有一撮人的脑子不是那么的正常，就跟n年的的林副主席言语锵锵地在高级会议上提出“要全部人证明叶q嫁给他那时是处n”差不多，这些人的脑子里可都装了些不是咱正常人通常该有的东西啊……
江苏布政使出缺，布政使不能没人当，皇帝调走布政使的时候顺道儿就调了两淮盐运使顶上，好了，这回两淮盐运使出缺了。缺了几个月，现在皇帝弄完那一拨的事情，这会子就有空找人上马了。两淮盐运使司盐运使位置最重，皇帝想来想去，很自然地就想到了在杭州干了几年做的还不错的林海。得了，林海你收拾收拾东西，去个更肥的缺儿吧，你是朕看重的人是朕信任的人，朕可是一直都非常看好你的哟～
两淮盐运使几个月没主官了，林海不能慢慢赴任，收拾东西，打包好一切，赶紧的就上任去吧。回家里跟贾敏一商量，贾敏先点了头暗自又微微皱了眉头：李姨娘怀孕身重，虽然江浙两地不会太远，可要是万一——万一就好死不死的出了点什么事情那就不好。脑筋扩散思维：李姨娘身子骨不算特别好，十七八岁的年轻女子头一胎，她骨架还比较小……早产什么的难产什么的？万一是这么了，贾敏就要带点尴尬了。她作为嫡妻，若是姨娘的胎儿保不住了，多少要被外人诟病——有一等心里作怪的，说不准会诋毁她善妒容不下人还伤及宗族血脉——林海本就子嗣单薄；即使不是嫡妻下手脚，作为一个大家夫人连照顾个人都做不好，白做这么多年当家太太了。另一层，林海心里会怎么想？夫妻二十年，不是信不过枕边人，只是……说到底，这是一件颇有些纠结人的事情。
林海不明白贾敏心里想了什么担心了什么，贾敏只有把防范措施做足了，请了擅长妇科儿科的大夫一路随行，稳婆之类也准备齐，孕妇有可能出状况，能用到成品药准备了十足。跟李姨娘的丫头暂时也添了些个，身边一个嬷嬷也暂时叫去盯着——额，说什么呢，这是太太紧张林家血脉，体恤姨娘，叫身边有经验的嬷嬷暂时去伺候李姨娘。
又要心搬家的种种事情。来杭州新打的家具必须带走，去了江苏难不成新打？也不发卖下人了，全部带走，反正不是从京里出来，路上不会太远，这几年因为添了林黛玉，伺候的人也随之多了不少，东西也多了许多，贾敏扶额，涉及儿女的东西，不管是人还是物件，全要一件不差的带走。还要处理一下外交，这一项有晟夫人帮手，倒是不太费事。
发小们相聚，众人看他都是依依惜别的神情，去年送走一个庄平，今年林绩也得走了。拜现在时代邮政的落后，庄平春天写的信到夏天才收到，他果然不中，只是言语间都没什么郁闷的意思，生活过得也一切都不错。
顾宜宣叹道：“原是六个人，如今离开的有两个了。”话一说完被薛献捶了一下：“你素日是个笑模样，如今也连声叹气了。”林绩和沈家兄弟都是大笑。几个半大少年碰了几杯，林绩道：“实在不敢多喝，家中老爷太太都看着呢。”这才罢了。
东西太多人也太多，走的还是水路。官船上路，林绩是第二回了，淡定得很。林黛玉就不行了，她年纪小，上船不久就晕船，李姨娘目前情况很好，看情形是用不上大夫的，女儿却不适应，贾敏庆幸这回船上有个长于儿科的大夫了。
老大夫一捋长须，只道无甚大碍。贾敏才放下心来——林海不在这条船上，只有个林绩因一开始就不放心林黛玉，死乞白赖非要陪同贾敏一道。
好在这一世的林黛玉到目前看着只是比别人弱一些，身体不会羸弱到三天两头吃药，只是等她缓过劲儿来，古代初名邗曾用名广陵外号江都今人俗称维扬的扬州，也到了。
站在船头的林绩感慨了一阵，徐先生若是此时同他一处站着，没准儿要他仿古人立时也做一首诗出来。现在先生不在这船上，爹也不在此，自己看着越来越近的码头倒是感慨了。前世的教育制度是人人皆知的变态，其中一个变态的规定就是：它可以一首诗考几百次也不怠倦，学生们因为诗词的必考，该背的诗词也都背得能倒背如流，滚瓜烂熟的程度简直令人毕生难忘，这效果……好到让人迎风流泪的地步。但凡是说起了扬州这个好地方，十个人里倒有九个人立马脑子里蹦出来的就是“淮左名都，竹西佳处，解鞍少驻初程。过春风十里，尽荠麦青青”“落魄江湖载酒行，楚腰纤细掌中轻。十年一觉扬州梦，赢得青楼薄幸名”之类的了。拜应试教育所赐，它成功地让林绩毕业多年也不曾忘记当年所学，穿越之后，知道的就更多了。对比大诗人用以乐景衬哀情描述各种景象以暗衬他内心凄凉之感然后从思想的高度上抒发了神马神马的感情升华了神马神马的思想……林绩打从心里更喜欢描述市井繁华的写实诗词。这是“暖日凝花柳，春风散管弦”、“有地唯栽竹，无家不养鹅”的地方啊！
如今的季节，是秋天，烟花三月的春景他是看不到了，五月烟雨蒙蒙唱扬州的日子就更远。
林绩望地，目之所及除了甲板还有瑟瑟秋水，转向码头，码头上等候新任两淮盐运使司盐运使的各色人马正翘首以待，原著中，这是悲剧的开始之地，然而如今自己来了，父亲上任的年份也在蝴蝶效应之下提早了两年，那么，那么——这一切，都是能改变的，即使自己不是起点男，自己没有王八之气，没有那么多炼铁炼钢造大大杀四方虎视扫六合威名震八方的本事，但是只要自己好好活着，循规蹈矩慢慢努力，成长为一个封建标准世家承祧子弟还是不成问题的，只要他们家有限的几个主子不是脑子抽了搞些反动的东西，那么家里是不可能会变成悲剧的。扬起头，望着不太干净的海水，微微笑着，心中默默念了一句：嗯，扬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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