馅饼
问仙 作者:心情边缘
馅饼
出了空桑沿着寒江向南行，到了世俗秦国边界处往西拐，便是秋风原。秋风原上有一个很著名的门派：毕阳门。
这个以游侠而著名的门派是这秋风原当之无愧的霸主。在这里，有神出鬼没的刺客、有执剑仗马的豪士、还有一饮三百杯的狂客……
游侠，可说是修仙界活得最畅快的一类人，他们“士为知己者死”，他们“己诺必诚，不爱其躯”，他们以无畏于生，更无畏于死的态度行走在这片独特的秋风原上。
而此时的祁音，正与她的师傅行在去往秋风原的路上。
他们并没有用飞行法器，而是买了两张风行船票。
风行船，是灵阳特有的一艘公共交通工具。
众所周知，修士御器飞行，可总有那些举步维艰的低阶修士暂时没有飞行法器，面对遥远的路途，门派子弟自有门派照顾，可是散修便没那份好运了。而乘坐风行船，用不了几块灵石，也不用时时停下来补充灵力，可说是散修出行的一种很方便的方式了，当然，高阶的修士是不屑于与众人挤在一起的，除了祁忻这个有意锻炼徒儿见世面的师傅。
说到这风行船，倒引出一段前尘。
其实，在两万年前，修仙界并不是现在这个样子。现在的修仙界，虽也有杀人夺宝、图财害命，或是偷抢女修作鼎炉的事，可只要你安分守己，平安修炼的可能还是很大的，当然，以势压人无论何时都会存在。而两万年前，杀人夺宝这种事情时时发生，父子相残、师徒反戈更不是什么新鲜事，那时的修士，全部以丹药、法宝作为提升的主要手段，从不注重对于心境的修炼，当然，晋阶是速成的，而困于心魔，却也是十有八九。腥风血雨，人人自危，可说是对当时的最佳写照。而这一切，被一个人改变了。
此人名叫宋庭轩，本是门派英子弟，从小便喜好研究上古残留的那些东西。在那个时候，人人对上古修士嗤之以鼻，残存下来的模糊不清的炼心的概念更是无人问津，可这小子研究了几百年竟研究出了个名堂来。
有一天，他突然一改以前作风，广济天下，不争不抢，不修练反而去济世度人。他的特立独行，让门派放弃了这个本来优秀的弟子，许多人都说这小子没希望了，可是令众人吃惊的是他竟然第一次结丹便成功，结罂也是一次成功，后来更有人说他化神成功，破碎虚空直升天界了……
此后种种，众说纷纭，难以详查。可是他的行为举动以及他的思想却教人深思，自此以后有识之士开始考虑索，而炼心之说也盛行了开来，而修仙界的风气也因此发生了翻天覆地的变化。
到了两万年后的现在，大多数人变得非常注重对于心境和善念的磨砺，只有那些急于求成的修士才会依然奉行着人灭我昌，我衰人亡的那套。
最重要的是，这艘风行船，就是这位宋修士在结罂后，耗费了数百年将近千年的功夫造成后送给灵阳界界守的。造型优美，速度奇快，防御力超强，可说是十分优秀的一件上等法器，这件法器造好后宋修士便言明这艘船用于方便修士出行，而风行船所得的利润也必须用在造福灵阳界众多散修身上。更有人传说，宋修士就是因为这件大公德得以顺利渡劫飞升灵界的。
有了这个先例，举凡有能力的道君，都会做些有益于灵阳界众修士的事情来，给自己增添几项功德，这种事情，总是宁可信其有、不可信其无的。要不然，祁音当初一个练气期小丫头，是怎么也不敢独自出行的。
两万年了，往事苍茫，这古老的风行船仍行走在灵阳界的寒江里，而今人，早已变更了模样，那位宋前辈若是知道，该是十分高兴的吧……
“师傅——”她捧了茶进来。
房间里幽暗昏惑，一股子沁人的香气萦绕鼻端，夜明珠的光温润清和。他懒懒倚在榻前，手中持卷，在暗淡的光影中，宛如一尊细腻生动的雕塑。
抬眼，放下了书卷，他将茶杯端过来，轻轻抿了一口：“阿音，是否觉得我对江家的惩罚有些重了？”
她歪歪头，想了一下才答道：“我没有多余的同情心去怜悯可能把我逼到绝路上的那家人。若没有师傅，也许现在想要去死的就是我了。”
“嗯。”他点点头，面色平常地说起来：“二百年前，昆山派的三名女弟子被一个不长眼的连城派结丹修士掳为鼎炉，死不瞑目。昆山派老祖无意中知道后把那修士烧得魂飞魄散，永不超生，连带世俗的所有子孙皆屠戮了个干净，昆山派与连城派的弟子也结怨百年，五十年前终因两败俱伤而叫一个新崛起的门派吞并。”
“阿音，江家毕竟是灵阳几大家族之一，实力不可小觑。万事留一线，日后好相见。师傅并没有赶尽杀绝是希望我们不成为自损其力的那个，若是还想报复，待到日后你自己有了能力再去报复，现在做绝，江家要拼个鱼死网破，你就危险了。你，可明白师傅的苦心？”
她眼眶湿热，唇角飞扬，却故作不屑状：“师傅——太小看你徒弟了！我是那么蠢笨的人吗？”
他笑了笑，并不再言语，只是端起茶杯又啜了一口，放下茶杯却从储物袋中拿出一个匣子：“这个给你。”
“咦？”她好奇地接过来。是个十分老旧的匣子，并未有什么出奇，打开去看，里面是一个铁疙瘩，稍微有个碗的样子，呈黑青色，表面糙。拿起来仔细翻看，并回想书中对于炼器材料的描写，可是直想得脑袋发涨，她也没看出这到底是什么。
“这是我一个老友，你忘归师叔当年炼制本命武器时留下的失败品。”
她皱皱眉，知道这是宝贝，可是不知道是什么宝贝的滋味真难受。
“昆吾石经过天火煅烧就是这样，只是这块还未完全炼化，便前功尽弃了。”
“为什么没炼化？”
“天火岂是那么好请的？当年你那忘归师叔以结丹即能与元婴初期相抗衡的实力去请天火，却差点被天火反噬灰飞烟灭，能活下来可算他命大。”
祁音心中一震，突然发现自己对于这个世界还是有些想当然。
很满意这个效果，祁忻继续道：“阿音，这世上获得什么，都需要用同等价值的东西去换。超前的力量从不代表着领先与前进。你忘归师叔当年在清安山脉误食神果，经受了九九八十一日对神念的煅烧，又断了左腿，最后爬着出来。若是他当时有一丝犹疑，现在世上就已经没有这个人了。这才是他能够越级挑战的原因。”
他目光深远，“正如他的箭一样，忘归，从不回头，从不后退。一击必杀，不击则死。”
看着徒弟突然迷蒙的双眼，他语重心长：“阿音，你不懦弱，却也不狠心。入不了佛，也成不了魔。可是，又有谁能说你成不得仙？世上各人有各人道，每人道心皆不同，只要依照本心，未来怎么样，又有谁知道呢？”
这么多年，他又怎会不知自家徒弟的弱点？面对她偶尔的迷茫和犹豫，他要做的，仅是让她知道：无论怎样，他这个师傅，总是支持她的……
一颗心如同浸在温泉里，感动慢慢溢上来，鼻子有些酸，这个师傅，总是默默关怀着她、扶持着她……
收回这有些矫情的表现，她笑得有些腼腆，嗓音却是声气，隔了半响终于说出话来：“师傅，您想吃啥？我饿了——”
他淡定自若，顺便掸了掸书页上的莫须有的灰尘：“牛馅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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