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六章 二次入学
“妈，那你为什么一开始不带我们去这个学校呀？”孙小圣奇怪地问。
“只所以一开始没有选择向阳小学，是因为我听说解放路小学的教学质量高。”安玲回答。
“什么是教学质量高？”孙小圣问。
“就是老师教得水平高。”安玲解释。
“我看解放路小学的老师水平一点也不高，不高。”朱大壮摇着头说。
“我看也不高，态度也不好。”孙小圣说。
“不高就不高吧，好了，你们俩先别讲话，我打个电话联系一下。”
安玲给老同学打了个电话，讲明要办的事情。
老同学让她带两个孩子到学校去，并商定了见靣的时间。
这样，安玲与两个孩子准备第二次入学。
第一次没有入上，这一次呢？
按照约定时间，安玲带着小圣大壮来到向阳学校，走进二楼校长办公室。
刚上班的女校长赵金燕看见安玲，热情地过来握手。
刚要说什么，一看见安玲身后挺胸昂首姿态怪异的孙小圣与大大咧咧一脸憨笑的朱大壮，女校长惊讶地张大嘴巴没有发出声音。
安玲早有心理准备，她笑着说：“老同学，刚才打电话介绍的就是这两个孩子。你看安排在一年级那个班？”
女校长终于回过神来，她连声“唔唔”，又看了两个孩子一眼，神神秘秘地拉着安玲进到办公室旁边的一个套房间里。
孙小圣冲朱大壮使个眼色，两个人轻手轻脚来到门口听屋里两个女人谈话。
套间里，女校长赵金燕说：“老同学，你简直是开玩笑，且不说两个孩子相貌丑陋，身材矮小。就凭年龄，你也不该把他们俩送到我这里来。两个孩子肯定不够入学年龄，你应该把他们俩送到幼儿园。另外，我也要跟你谈点你个人的问题。你这个人呐，你总是会闹出一些常人无法理解的事情来。当初你二十多岁该结婚，你不结婚。关一林那么爱你，你说他没有文凭，非要嫁一个文化人，拒绝了美男子的求婚。后来有人给你介绍一个大你10岁的高中教师，你开始同意，可临到结婚前又改变了主意。你爱那个什么叫保罗的专家，可结果怎么样？专家失踪，至今没有音信。你执迷不误，一直等，甚至与家人断绝关系，不要工作，住在河边捡破烂，过那样的日子。你单身一直‘单’到现在。你在网上认识一个网友却又不与网友见靣，不让我们给你当参谋，这一拖又是五年。你不想生育想收养孩子，我们都支持。可你要收养就应该收养一个好一点的孩子呀？你倒好，现在一下子收养了两个这样的孩子。这两个孩子是父母抛弃的流浪儿吧？是残疾儿童吧？你收养两个残疾儿童干什么呢？想当慈善家？想出名？据我的了解，你不是那样的人呀。唉，真不知道你是怎么想的，你总是让关心你的人失望……”
安玲笑着打断女校长的话说：“金燕，我怎么想咱们俩回过头再细说，眼下还是给两个孩子赶快办入学手续吧。”
“这两个孩子不到入学年龄，不行。”
“这是户口本，你看，小圣八岁，大壮七岁，都超过了入学年龄。”
校长赵金燕接过户口本看了半天皱起眉头说：“七、八岁的孩子怎么长这么大一点？肯定身上有什么毛病。”
“我们住的地方属于你这个学校的招生区域，根据义务教育法，再加上我这个老同学的面子，你就收下他们吧。”安玲恳求。
女校长思考一会儿说：“老同学，按道理我是不该拒絕，有义务教育法吗。加上咱俩的关系，我更是没有什么可说的了。可一年级的几个班主任谁会接受呢？啊对了，学校有规定，由于这几年生源好，符合条件来这里上学的孩子特别多，接受一年级学生必须先进行入学考试，如果没有进行正规的学前教育，考试不及格，学校有权拒绝入校。”女校长说。
安玲说：“考试？这两个孩子都没有上过幼儿园，我怕考不好。”
她仍然担心自己花费十多天教给孙小圣朱大壮的那点东西不够用。
“试试吧。这是规定，你老同学也不能违犯，不然我是没法给老师们交待的。”校长的口气不容商量。
“那……好吧。”安玲答应。
听到这里，知道两个大人要出来，孙小圣连忙回到原处，对朱大壮伸出食指，朱大壮用力点下头表示：“哦，知道，忍耐。”
女校长与安玲一出套间门，孙小圣就举起右拳对两个大人高声说：“我是一个胸怀大志的人，我不怕考试，我能考100分。能查一百五十个数。”
朱大壮见孙小圣表态，也上前一步打个立正，大声说：“我也不怕，考我吧，我也能查到100啦。”
两个孩子的表现让女校长感到又好笑又好玩。
女校长说：“你们俩是不是偷听大人谈话啦？告诉你们，我们学校可不是只考查数。”
“不考查数考什么？”朱大壮一听说不考查数，有点害怕。
“考写字我也不怕，我会写二十个字。”孙小圣说。
安玲心里更担心，她问老同学：“别的小学一般都让查数。你们这里考什么？”
“考什么？一会儿你们就知道了。”
女校长坐在椅子上又看了两个孩子一眼，然后打电话叫学校教导处负责招生的老师过来。
很快，进来一个年轻漂亮的女教师，她一看见孙小圣与朱大壮就拧起眉头，脸上显出厌恶的表情。
赵金燕对她说：“刘主任，这两个孩子是我的老同学送来的，想插班入读咱们学校的一年级。这也是没有办法的事。不过根据学校的规定，你考试一下，看看他们的基础怎么样，能不能入学，能入的话看看进哪个班比较合适。”
“既是校长的安排，就这样办吧。”刘主任点点头。
接下来，刘主任拿来两张白纸两支铅笔发给孙小圣与朱大壮，让他们趴在茶几上。
孙小圣动来动去握着铅笔问：“是不是让写字？开始吧？”
朱大壮连忙说：“慢点，我还没有准备好。”
刘主任从课桌上扯出一片卫生巾递给朱大壮：“去，先把鼻涕擦去，脏死啦。”
朱大壮擦过鼻子，像握筷子一样笨拙地将铅笔在手里来回转动。
安玲替两个孩子着急，反复叮咛并亲手教他们握笔方法：“别紧张，啊？小朋友都不紧张。对，这样拿笔，认真听，老师让你们干什么你们就干什么，让你们写什么就写什么。”孙小圣点点头，朱大壮看着刘主任害怕地问：“快开始了吧？我想撒尿。”
刘主任忍住笑说：“憋一会儿吧。现在开始考试。先写汉语拼音字母，写生母。我念一个，就写一个，不会写就画一个圆圈，听到了吗？”
孙小圣听了这话怔怔神，随后突然跳起来喊：“不是写‘大小多少人手足口耳目上中下吗’？我会写。”
朱大壮埋头在纸上写出一个“人”字，呵呵呵笑着说：“我也会写。这是人字，看看写得好不好？”
刘主任看着两个怪异的可笑可怜又挺自信的孩子傻了眼。
忽然，她夺过朱大壮手里的纸撕碎丢在纸篓里，生气地大声喊：“什么呀你们俩？告诉你们，我不考你们写人手足口耳目。我考的是汉语拼音。给我坐好，不许乱动。”
刘主任突然发火，孙小圣有点紧张，他看下朱大壮。
朱大壮一脸惊慌。
两个人交换眼神，约定忍耐。
刘主任又发给朱大壮一张纸，说：“考试不能挤眉弄眼，不能相互抄看。过来，坐开一些。现在开始。先写一个‘玻’。”
孙小圣一怔，眨巴着眼睛问：“锅？做饭的锅？我会。”就在纸上画了一个大圆圈。
朱大壮乐呵呵地说：“做饭用的锅呀？我也会。不过锅有铁锅，铝锅，还有钢精锅，画哪样？要不要带耳朵？要不要带一个把子？”
女校长脸上出现哭笑不得的神情，她对安玲连连摇头。
安玲满面羞愧，替两个孩子害臊。
刘主任更是笑得捂着肚子。
见女校长瞪她，刘主任又冲孙小圣朱大壮吼起来：“你们俩咋回事呀？谁让你们俩画大铁锅啦？汉语拼音懂不懂？生母韵母懂不懂？玻泼摸佛得特纳勒懂不懂？”
孙小圣认真地摇下头：“不懂。”然后大声表示抗议：“这次考试不能算数。”
“为什么不算数？”刘主任问。
“我没有学过汉语拼音，你考这个，就不能算。等我回家跟妈妈学会拼音，你再考我，才算数。”孙小圣一着急，跳起来蹲在椅子上。
“快下来。”安玲把小圣拉下来。
“既然你能在家里学习，还来学校干什么？天天在家上学得了。”刘主任撇下嘴说。
朱大壮说：“在家里跟妈妈上学，妈妈就不教什么拼音，我也从来没有听说过汉语拼音这些玩意儿。”
“你说什么？汉语拼音是玩意儿？你这个黑孩子真敢胡说。告诉你，汉语拼音不是玩意儿，而是一门知识，而且是最重要的最基本的语文知识，你竟然说是玩意儿，你也太放肆了吧？”刘主任大声训斥朱大壮。
女校长看到这里一脸愤怒地训斥刘主任：“刘主任，你冲孩子发什么火？没学过汉语拼音证明咱们国家的学前教育还有不足之处，这个责任跟孩子没有关系。”不耐烦地挥下手，“考两道十位数以内的数学题，看看数学能力怎么样。”
刘主任脸上红一阵白一阵，她随意在白纸上写下两道计算题：4十5=，3十6=。
她指着第一道题对孙小圣说：“你算这一道。”对朱大壮说：“你来算这一道。”
孙小圣一看见数字，马上站起身挺直脖子喊叫起来：“1是电杆直又高，2是鸭子水上漂……”
朱大壮见孙小圣背诵，也站起来叉开两腿两手放在背后跟着孙小圣背，两个人的声音一高一低一细一粗真有点像男女二重唱：“3像耳朵听声音，4像小旗迎风飘……”
刘主任捂着耳朵叹口气说：“天呐，声音怎么这样难听呀。”跺着脚大叫：“别背了，快停下来。谁叫你们两个背这个？这个幼儿园的小朋友都会背。我是让你们俩算得数。好好看着，第一道题，这是4加5，问你等几。这道题是3加6等几。明白吗？等几？”
孙小圣怔了一下，大声说：“等5。”
朱大壮说：“我的题等6”
刘主任说：“我的妈呀，我差点晕倒，你们俩怎么这么笨呐，这么简单的题，连动物园里的大象都会算，你们俩怎么连动物也不如呀。”
安玲听了这话有点恼火，她说：“刘主任，你……”
女校长生气地说：“刘主任，你怎么这样说话？孩子笨跟孩子没有关系，有可能是遗传，也有可能是怀孕期间母亲吃了什么不该吃的药，还有可能因为难产。你怎么拿这两个孩子跟动物比？眼下啥也别说了，考试结果怎么样？”
刘主任也有些恼火，她说：“怎么样？你不是在一旁都看到啦？如果这样的孩子入到咱们学校学习，恐怕神仙也难教好。我的意见，不收。你要收，你去找一年级的几个班主任交涉，我反正是做不通他们的思想工作。我实在弄不懂，现在是信息化时代，孩子都特别聪明。我家住对门的那一家的小孩子，一岁半会100以内的加减乘除，两岁半会认189个国家的国旗。可你们看看这两位……这都是干的什么事呀，两个脑残疾，弱智……这样的智商还想上学？哼！天大笑话。”说完，一拧身子出去了。
女校长赵金燕盯着刘主任的背影生气地说：“哼！年纪不大，脾气不小。还甩脸给我。我不会放过你。”转过身对安玲一摊手：“老同学，考试怎么样，你也看到了，不是我不遵守义务教育法，也不是我不给你这个老同学面子，实在是我有难处，两个孩子离我校入学一年级的标准差得太远。我们向阳小学一年级接收新生的标准是：语文，能认一百个汉字，会写汉语拼音字母；数学，会数1一100个数，会30以内的加减运算。综合素质上，要会一门乐器或者有一项才艺，比如说舞蹈、书法、歌唱什么的。没有这些，谁的孩子也不行。去年咱们市的副市长，送孙子来入学，由于达不到以上标准，还被我拒之门外了呢。后来是副市长找到教育局，教育局长亲自来找我，才算进了班。老同学，我看今天就到这里吧，我这有一个会，要马上赶到区教育局。你们先回去，以后有事多联系……”
女校长讲到这里匆匆离开了。
孙小圣抬头看着安玲问：“妈妈，学校不收大壮，也不让我上学吗？”
安玲神情沮丧地点下头。
“校长，还有主任，是不是不喜欢我们？”孙小圣又问。
安玲又点下头。
“刘主任为什么要考汉语拼音呀？我从来没有学过。”孙小圣叹气。
安玲也叹口气，想说什么，没有说出口。
朱大壮生气地说：“那个主任刘，说话像打机关枪，我都听不懂她说啥。我今天也没有尿裤子，我一直憋着尿。我还能憋半个小时。不收我拉倒，不收我我就不上学。谁怕谁呀。”
“你又打退堂鼓。”孙小圣瞪朱大壮一眼。
“你不打退堂鼓也得退堂。”朱大壮反唇相讥。
安玲看到这个结局，真想找个地方大哭一场。
她十多天没有挣一分钱，十多天辛辛苦苦教两个孩子认字查数，满心希望孙小圣与朱大壮学会之后能顺利入学，没有想到会是这么一个结果。
但一看到孙小圣着急无助的眼神，她又强忍着不让泪水流下来。
“妈，为什么没有人理我们？咱再找校长说说吧，我想在这里上学。我不会拼音，回家你教我学拼音吧，拼音难学吗？难学我也能学会。”孙小圣说。
“我今天可没有尿裤，也没有流到办公室。可刘主任为啥还对我这么凶呢？”朱大壮感到很委屈。
“你怎么总是说尿裤？没有尿裤就了不起啦？就是大英雄啦？烦不烦？”孙小圣抢白朱大壮。
刘主任又一次走进来，看着安玲阴沉着脸说：“你们怎么还不走？校长刚才去区教育局之前亲口告诉我，让你们快点离开。你是她的老同学，她不好意思当面给你说，让我转告你。”
安玲听了这话，失望地拉着孙小圣与朱大壮的手说：“好，我们离开。”
“离开怎么办？我想上学。”孙小圣不想走。
安玲看一眼刘主任，有些赌气地大声说：“快走！想上学还不好办？这个学校不收咱，天下就没有学校啦？告诉你儿子，天下的学校比天上的星星都多。这个学校不收，咱再找好一点的学校。好儿子，妈只要还有一口气，就是吃再大的苦，也要想方设法把你们俩送进学校里读书。咱们回去，再找一个好学校。”
安玲用力拉着两个孩子快步离开了学校。
刘主任听了这话脸色更难看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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相貌丑陋，刘主任的“心罚”。体罚伤害肉身，心罚伤害灵魂。孩子生活在一定的语言环境里。什么样的语言环境，会塑造出什么样的个性。小圣与大壮受到了心灵上的伤害，他们会自卑吗？会自暴自弃吗？下文会有详尽描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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