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七回 毁灭一击
死亡是什么？
死亡就是——
再也没有人可以握着手互相安慰；
在刮风的日子里大声喊着彼此的名字；
在第一块春天经过的土地上种下一个绿色的希望；
再也没有人可以。
望不见尽头的尘世的路上，只有我茕然一身。
我本来还带有希望的梦，对爱情还有的那一丝期盼和信任，全都随着死亡而消失了！
我站住宫外人头攢攢的广场上，犹如失去灵魂一样，眼睛似乎是在看着前方，又似乎什么也没有看，灵魂已经抽离，只剩下麻木至极的躯壳，茫然地战栗着。
那是什么？花焰吗？四肢被残忍分离，又被粗糙地拼接在一起，用一种像玩偶一样可笑的姿势，悬在皇宫巍峨的高墙上的，那个人，是花焰吗？
那么另一个呢？另一个穿着淡青色轻雾般的纱裙，如天鹅一样优美的蜷缩着的躯体，是衣舞吗？是那个有着一双深绿色草原般纯净的眼睛的衣舞吗？冰青色的长发像水一样流泻下来，盖住她绝世的美貌，也成了我心头的灰。
我听见一声绝望的、如同濒临死亡的野兽发出的嘶吼，过了很久，才发现那竟是从我喉咙深处发出来的。我的手攒在一起，直到指甲抠破皮肉，鲜血顺着指缝缓缓滴到地上，和尘土混在一起。
这就是我从夜的宫殿出来，看见的残忍的一幕。
我听见有人在我耳边笑，笑声像银铃一样清脆，带着肆意的恶毒，我缓缓转过脸，看见骊歌正侧脸对我优雅的微笑，眼底有深深的嘲弄和快意。
突然我的血又回来了，轰然撞上我的心头，贯注到我的四肢,猛烈得几乎让我踉跄，可我还是找不到，找不到一泻而出的决口！
我的眼神一定迸射出强烈的光芒，因为骊歌突然后退了一步，满眼戒备，我像是快要被逼疯、偏偏又异常清醒的濒临绝境的兽，慢慢躬俯下身子，压抑身体深处的疼痛，也用这种防备和预备攻击的姿势，面对着所有外来的一切。
骊歌突然飘身而退，而广场上本来人头攒攒的热闹场面突然不见了，好像所有人都没有出现过，只剩下两具尸体在风中飘飘荡荡。
没有一丝一毫的声音，仿佛这个世界上只剩下我独自一人。
我濒临麻木的感官突然异常清醒，仿佛雪之宫殿所有的冰雪都落在了我的身上，我听见心底有个巨大空旷的声音在喊：“我要报仇！我要报仇！”
那股巨大的声音呼啸着穿过雪之宫殿幽长而隐晦的洞穴，钻透地面，回荡在天地间，像风声一样战栗着，哭泣着。
我的身体俯得更低，脸庞几乎贴着绷紧的小腿，眼角传来金属一样尖锐的刺痛，有看不见的东西，在暗处闪动。
我缓缓握紧我的异芒之星。
眼睛里逐渐燃烧起蓝色的沸腾的火焰，那火焰一路疯狂地燃烧，直到把我的心脏也灼伤。
这一次，我要以神的名义……杀戮！
无数魔法箭带着呼啸的风声从四面八方朝我射来，这是第一波的攻击，他们终于耐不住了！
我重重地喘息着，在这极短极短的瞬间里，我居然看见居高临下站在厚重巍峨的宫墙顶端的落日拓，他眼角依然带着不可捉摸的神情，一眨不眨地看着我，仿佛有一千万句不能说出的话，和最后终于定下来的决心。
箭雨落完，我一动不动地躬俯在原地，周围的箭密密地射出一个人形，紧紧贴着我的身体，最后一只箭“噗”的射在我两腿之间，贴着我的鼻子。
“好胆气！”骊歌在宫墙上鼓掌，声音动听，“果然是传说中的天空和大地之子，面对这样的箭雨还不动声色，看来是我的黑暗武士鲁莽了！”
我一动不动，像是没有听到她的话，又好像已经悲愤到不能动弹的地步。我在等待，等待让我绝处逢生的时机，这里除了我，都是敌人，哪怕那个时机稍纵即逝，在那之前，我也必须耐心等待。
我凭借我天下无双的听觉和极端敏锐的触觉，正确判断了这些弓箭落下的位置不会对我构成伤害，所以才会停在那里不动，赢了这一局。而如果我沉不住气，稍微一动，就会被密不透风的箭射得体无完肤。
这一次冒了极大的风险，可是我赢了！但是这个骊歌，真是太歹毒了，居然布下如此狠辣的计谋，换作任何人，在最亲爱的朋友死去后，都会沉不住气。
我的巫术，我的灵力都没有恢复，满身的力量使不出来，所以，我必须比平常的我谨慎一千倍一万倍！我要保存我的力量，哪怕这力量微不足道，关键时刻，也可能带我逃离这里。
“皇太子吩咐，这个女人，杀无赦！”骊歌清晰而残忍地吐出这句话，然后一挥手。
我突然觉得不妙。
地面开始震动，好像无数铁骑正踏马而来，又像是整个大地开始塌陷，晕眩的感觉袭来，而那句“杀无赦”，恰在此时锥痛了我，像一把利刃，狠狠地插进我的心脏，让我气急喉咽。
那些密密的魔法箭突然变异，裂开地面，大地果然开始塌陷，塌陷了一尺之后，巨大得足以覆盖整个广场的魔法阵露了出来。
“怎么样？这是专为你设计的！”骊歌的声音越发甜蜜，“皇太子猜到你迟早会踏上四方城的土地，所以早在攻陷这座城市之初，就设计好了这个魔法阵，你知道这个魔法阵的名字吗？”
她顿了顿，嘴角翘起，笑容甜美。
“哦，料想你也不知道。”她歪头看着我，眼睛里闪着恶毒的微笑，“这个魔法阵的名字就是——飞蛾扑火！”
我如遭重击。
飞蛾扑火！
没错！我明知道我的行为是飞蛾扑火，还是不顾一切的来了！哪怕赔上自己的性命，哪怕把一切葬送……明知是这样，我还是来了！
而夜，冥月?夜！他也知道我会来，就特意制造了这样的陷阱等着我，他不是临时起意，也不是仓促布置，而是很久很久以前，就想好了！他坐在这里，像一只大权在握、从容捕食的蜘蛛，悠闲地等待着我的自投罗网！
胸膛里传来清脆的声音，有什么东西，在那里破裂了……
夜，黑暗的恶魔，已经把你吞噬了吗？还是你已经变成了它？……还是，你原本就是它？！
根本不容我悲伤哀悼，骊歌要得就是我失态的一瞬间，就在这一瞬间，毁灭的攻击来了，无数魔法箭再次发射，无数暗黑魔法铺天盖地而来，白天也像黑夜一样，被这些巨大的魔法罩得伸手不见五指。最可怕的不是这些暗黑魔法，而是我的脚底，熊熊烈焰从魔法阵中心喷出，迅捷异常地燃烧起来，所过之处如火树银花，大地开始猛烈燃烧，泥土突然变成钢铁，并且在一瞬间烧成炙烈的红，空气也变得扭曲。
头顶是铺天盖地的暗黑魔法和锐利的箭，脚底是巨大灼热的熔炉，在这个空间里，无处可躲，无处可逃！
我的头发和衣服着了火，皮肤被烤，但我好像已经没有任何感觉。
夜，亲爱的夜，你真的，真的要把我赶尽杀绝？你居然用这样的方式，要把我挫骨扬灰！啊，原来是真的！
原来今天发生的这一切，都是真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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特此声明：抱歉，我重复用了同一个名字：梨歌，第一个梨歌出现在巫师聚会，第二个是个魔族，现予以改正，第二个梨歌改名骊歌。